我有罪。

    罪无可恕。

    所有熟悉我的人都这么说,甚至连我自己都认为赎罪,已是我这样的人配不上的救赎。

    我本该下地狱的,可悲的是,我还活着。

    10月28号的周日,资兰市阴雨连绵,寒风凛冽。

    今天刚好是我24岁的生日,但我却在加班。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但我不想回家,这样的雨天,我不想见到木离——那个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脏东西。

    精神恍惚的开始收拾桌面,将摆放在桌子上的文件一个一个弄朝右,又再弄朝左。反反复复,直到七点半。

    终于拿着包包,离开了公司。

    出了门,雨已经停了,但寒风刺骨,我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旧风衣,大步往盛煌酒吧走去。

    别人下班去酒吧放松调情,而我是去工作。

    五年里,我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家——北兴传媒——盛煌酒吧。

    每晚八点到凌晨一点,我都在酒吧弹琴。

    等我到酒吧时,刚好八点整。

    刚踏进酒吧,就被领班的孙姐拽着进了后台化妆间。二话不说,就开始改造我。

    我知道,今晚,又有大鱼了,否则孙姐不会用我这种没味道的鱼饵。

    盛煌酒吧是资兰市内最豪华、最大的酒吧。来这消遣的人都是有票子的,只是有票子的又被分为两档。一档为土豪鱼鳖,一档是大鱼富豪。鱼鳖找小姐只图胸/大腰细脸尖够风*骚,但富豪却偏爱清水白莲,清纯少女。

    我刚好长得很合大鱼的胃口。巴掌大的小脸上还有点婴儿肥,一双灵动清澈的杏眼包含着万般情绪,一米六的个,小巧玲珑的,妥妥的一副清纯少女样。

    经孙姐鬼斧神工的打造后,我这个新鲜的鱼饵出炉了。

    精致的淡妆,更突显了我的干净。一身及膝纯白棉麻吊带连衣裙,及腰的黑色秀发自然的披散着,就像一朵清秀的栀子花,散发着清纯的芳香。

    孙姐打了个响指,似乎很满意我这个作品。

    拽着我起来,催促道:“走吧!323包间,保你今晚能把一年的出场费都赚了,到时可别忘了姐姐我哟!”

    我没有拒绝,因为我很缺钱。

    微垂着脑袋,跟在孙姐身后,往大鱼包间走去。

    孙姐推开了323包间门,里面灯光很足,亮堂堂的,一点不像风月场所。

    我快速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喝酒作乐的大鱼们,从左到右,一共六个人,一人抱着一小姐,脸上笑得满是皱纹。

    孙姐跟大鱼们打了招呼,简单的介绍了我,临了问了句“既然霍总还没来,那不如先让木子给各位老板弹一曲助助兴?”

    听到孙姐说“霍总”时,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怕她口中的“霍总”就是那个我不敢见的“霍总”。

    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可能,毕竟这是西北小边城,而他远在南方的茂城,不可能是他。

    赔笑跟大鱼们打了招呼,昂首走到钢琴架前,刚要坐下,只听一阵脚步声从包间门口传来。

    我下意识地抬眼望了过去,瞬间脸色煞白,嘴唇颤抖,腿一软,差点跌倒在地上。

    “李总,抱歉,路上有点堵,让各位久等了。”专属于他那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响起,每一个音符都紧紧牵动着我的心。

    五年了,他还是一点没有变呢。

    可惜,有些东西却早已面目全非,再回不去了。

    突然,孙姐大声喊我“木子,快过来敬霍总一杯。”

    我还是不敢抬头,生怕一抬头就暴露了自己,害怕……怕他认出我来。

    哪怕已经罪无可恕,我还奢求最后一点尊严,不想让他看到”堕落“的自己。

    可事已至此,暴露只是早晚的事。既然如此,再装,不过是矫情罢了。

    起身,准备硬着头皮走过去,霍南奕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请这位木小姐弹一曲《D大调卡农》,霍某想把这首曲子送给一位特别的人,当生日礼物。”

    轰——我脑袋炸了。

    他果然还是认出了我。

    他说那句话是故意的,因为今天也是我生日,而《D大调卡农》,恰恰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一位特别的人吗?是了,我如今是他恨得入骨的人,自然很“特别”。

    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上了他那戏谑的目光,使劲咧开嘴角,挤出一个干枯的笑。

    他终于笑了,笑得那样欢愉,却像一把把尖刀,刺痛了我的心。

    曾经,我装傻卖萌,只为博他眉宇舒展,嘴角一扬。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驱赶他的忧郁。

    时隔五年,他终于笑了,可我却只想摧毁这梦寐以求的东西。

    我不敢再跟他对视,慌张的别开视线,晕晕乎乎的,端坐好,便开始机械的弹琴。

    再次重逢又如何?我于他,只有发泄不完的怨愤,只有一生无法澄清的误会。美好也好,快乐也好,都只能埋葬在曾经。

    而今晚,我只是被精心烹制,来钓他的鱼饵,再无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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