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过,树叶飒飒作响。

    梁珺背脊渗出层冷汗,匕首泛着寒光的刃在她身上已经游移一番。

    韩立抬眸对上她的眼睛。

    梁珺这双眼睛生的好,澄澈而明亮,这样圆睁着,他手中动作不由顿一下。

    明明是那么强势要强到甚至欠扁的一个人,但到底还是个女人,他从她眼底读出些许恐惧。

    他嗓音沉了沉:“你是梁逸生的什么人。”

    梁珺不语。

    他用刀尖挑起她湿漉漉的衣角。

    “一个姓氏……亲戚?”

    她别过脸。

    他扭着她下巴迫使她转回来。

    “看年龄……女儿?”

    梁珺瞳仁骤然缩了下,他已经放开手。

    “亲戚还好……要真是他女儿,你也够倒霉。”

    他站起身,“我对梁逸生没什么兴趣,你们什么关系我也不在乎,但是梁珺,别来碍事,今天的事情下不为例,除非你真想我应了你妹妹的预言杀了你。”

    他在手中掂了两下匕首,“这东西我收了。”

    说罢在梁珺包里摸索一阵,没见匕首套子,手就往她腿上探去。

    梁珺往后缩,背已经抵住一棵树,男人低着头,手隔着牛仔裤从她小腿顺到大腿,一直摸到腰际。

    终于停下,撩起她上衣下摆,一截白皙柔软的腰肢闯入眼帘,他怔了一瞬,方才动手,将别在裤腰上的套子拿下来,合上匕首。

    梁珺已经涨红了脸,她知道男人方才这一系列动作是在示威,然而那种触觉挥之不去。

    韩立再度站起身,将匕首随手撇进自己包里的同时人已经转身迈步,梁珺叫一声。

    “你还没给我松绑呢!”

    “本事不是不小么,”他没回头,声音冷漠到极点,“自己弄开。”

    梁珺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问个遍,“这里这么危险,你真想我死?我死了你带着刘佳乐和李林两个帮不上忙的也好过不了!”

    她似乎听见一声冷笑,接踵而至是一句没温度的:“你放心去死。”

    男人背影已经没了大半在树丛,她咬咬牙,爆了粗。

    “混蛋,哪天栽我手里,有你好看!”

    脚步声逐渐远去,她咬咬唇,气的重重靠住树。

    仰头看着枝叶间隙里的天空,是阴沉的,耳边回响着男人那句话——

    要真是他女儿,你也够倒霉。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十几年前的雨夜,窗外电闪雷鸣,她从卧室走到客厅,看到梁逸生手中的刀子滴着血。

    一地的狼藉,是断肢,内脏和鲜血……

    梁逸生侧过脸看她,她看到他没有表情的脸上沾满鲜血。

    一句“爸爸”哽在喉头里,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梁逸生。

    她咬咬唇,忍着眼底涩意睁眼,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

    她想,还真是挺倒霉的。

    这倒霉还不是血缘注定的,她是被梁逸生收养的,当然,比起她来……

    梁逸生的妻子,她的养母柳玉言,才是最倒霉的那一个。

    ……

    韩立那个结其实打的并不扎实。

    这是梁珺在树上蹭了一会儿得出的结果,绳子被蹭开,但是她手腕也已经蹭红了一片,她离开南贾村找到车子已经到傍晚,刘佳乐和李林还在车里面。

    刘佳乐这会儿终于是睡着了,李林见着她,比了个噤声手势。

    梁珺四下扫了一眼,终于在远一点的地方看到一个诡异的东西。

    简易帐篷。

    是沙地专用的那种,军绿色的,在荒漠中挺扎眼。

    她转身对着李林勾勾手指,李林打开车门下来,走远几步听见她问话。

    “那什么玩意?”

    李林说:“韩立的帐篷,他说车里睡着不舒服。”

    车里睡着当然是不舒服,昨夜一宿梁珺自个儿也觉得起来浑身跟要散架似的难受,骨节都是僵硬的,腿也麻的,但是……

    韩立这会儿突然搞这一出,她总觉得不仅仅是因为不舒服。

    她很确信,韩立和李林还有刘佳乐这种探险的根本不同,他来到这里,和她一样是有目的的,但她目前看不透他的意图,也不可能蠢到去问他。

    一想到之前的对峙,她气呼呼的,在相反的方向找了地方席地而坐,拿出地图来比划。

    GPS不能一直用,指南针也不能用,目前她在这里还没有找到梁叶的行踪,如果赵莺莺那里也没有消息,她也不能逗留下去。

    而且现在有件事还有些迷糊,赵莺莺身体虽然冷,但看得见摸得着,不仅如此,按理说被四分五裂,可身上看得见的地方一道伤痕也没有。

    昨晚的仪式,根本没有在赵莺莺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韩立那么关注泉之眼,那泉里面到底是什么……

    这些问题思考不出什么答案,梁珺发散思维胡思乱想几个小时,刘佳乐醒来了。

    李林认为很有必要开个会,先叫了梁珺上车,然后又去找韩立。

    四个人位置没变,梁珺和韩立前座,刘佳乐和李林在后面。

    李林问梁珺和韩立,“你们今天在村里有没有找到什么离开这里的方法?”

    梁珺懒懒靠着椅背,“没有。”

    刘佳乐说:“那怎么办呀……”

    梁珺又道:“先往好了想,既然下次的祭品还是赵莺莺,那我们首先是不会成为祭品的,暂时来说,是安全的。”

    李林心定了一点,“那个赵莺莺到底怎么回事?”

    “还活的好好的,”梁珺说:“自己也知道九天之后还要被献祭,想要逃出来,赵成不肯帮忙,我看过了,如果没有工具,很难救她出来。”

    李林:“啥工具?”

    梁珺回头,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一下,“这么大的铁铐,不好撬开。”

    李林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没有那种工具。

    刘佳乐身体又发抖,“可她明明都被分裂了呀……怎么可能还活着?”

    梁珺将下午的思考结果说出来:“村民都没有昨天的记忆,只有赵莺莺有,而且她说她被分裂也不会死,我觉得吧……她可能就是不会死,即使被分裂也不会死。”

    “那……不成了怪物了?”

    刘佳乐声音打着颤。

    梁珺听到“怪物”两字静了几秒,面色黯淡了些,声音很小说了句:“不死也不一定是怪物吧。”

    李林说:“不死不就是怪物,人都有生老病死的。”

    梁珺转过脸不说话了。

    韩立抽着烟,瞥了梁珺一眼没说话。

    李林想了想又开口,“你们不是想要救赵莺莺吧?现在咱们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这怎么离开这里还没方向呢。”

    梁珺也低头从烟盒里面捻出来一根烟,但并没有点,“赵莺莺我是无所谓,我是来找我妹妹的,要是确定她那里没有我需要的信息,那就不管她了,反正那个铁铐看样子是弄不开的。”

    李林问:“韩立你呢?”

    韩立回答:“反正现在没有方向走不了,我在村子有事要处理。”

    梁珺捻烟的手指停了几秒,又继续。

    李林和刘佳乐不约而同有些绝望,刘佳乐说:“我真的很想赶紧走……”

    梁珺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了,今晚怎么值夜?”

    韩立说:“你昨晚根本就没值夜。”

    这是离开水牢之后俩人之间第一句话,梁珺不想理他,拿出外套盖在身上合上眼,“要我值夜的时候叫我。”

    最后没人叫她,她是半夜里自己醒来的。

    原因是,缩在驾驶座上睡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车里只剩下她和在后座上睡觉的李林,她一惊,拖着麻的腿迅速打开车门下去。

    韩立不在还好说,刘佳乐胆子那么小怎么可能这大半晚上的出去。

    下了车她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韩立。

    他叼着烟,望着村子的方向,听见声音回头,对上她视线。

    天气不好,月亮一般笼在乌云后,在深夜里光线昏暗到极点,她问:“刘佳乐呢?”

    男人盯她几秒,最后头回过去继续抽烟。

    猩红的一点一明一灭,她不知道为什么这男人总有本事让她火气翻腾,她几步走过去,踮脚一把夺走他的烟。

    “我在问你话。”

    他没恼,平静看着她,“我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梁珺说:“信不信我明天开车带着李林刘佳乐走,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韩立说:“你要死可以自己开车走,没必要带上他们一起。”

    “……”

    梁珺眼角抽抽,“反正你留在这个古怪的村子也是死路一条。”

    “那不一定,”韩立眼眸沉了沉,“你没听说么,泉可以实现人所有的愿望。”

    梁珺一怔,嗓音不由得有些紧绷,“你多大的人了还信这个。”

    “我问过了,南贾村很久以前发生过瘟疫,很严重,村民给泉之眼献祭之后,瘟疫就消失了……”他远眺着村子,唇角若有若无勾了下,“还真是很神奇。”

    “那都是放屁,”梁珺很粗鲁接了一句,“泉之眼不会实现人的愿望,只会吞噬人而已。”

    韩立默了几秒,“你好像很了解。”

    梁珺没说话。

    “也对,”他道:“毕竟你认识梁逸生。”

    夜幕下的沙漠一片寂静,低低淡淡的男音继续:“梁逸生肢解自己的妻子,放火烧掉自己的家……你所谓的吞噬,指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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