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逢敌手难相胜,将遇良才不敢骄。

    王越追求剑道巅峰,一生游荡寻找敌手。而在这七十高龄之时,他遇到了一个足以匹敌的敌人。

    说敌人不准确,业已超出了人的范畴。

    王越双眼紧盯着那道火红的身影,抱着龙渊剑,一步一步,步子不大,但速度够快,接近着。

    史阿在他身后,目睹着这一幕,有些慌乱。

    “师父”

    史阿轻唤。

    “嗒嗒”

    王越根本毫无所觉,右手,已经抵上了剑柄处。

    那火妖正自与一众戟士搏杀,抑或说正自搏杀一众戟士。杀的兴起,双爪上血迹不断流淌,一颗圆溜溜的猴脑袋上,双目血红。

    王越乃是当代剑神,此刻自认寻到前所未有的敌手,一身修炼了甲子的气,毫无保留的释放出来,若无数双眼睛锁定了火妖。

    “桀桀。”

    火妖不再与戟士纠缠,向后一跃,摇摇脑袋,若有所思的看着王越走来的方向,轻唤一声,目露凶狠。

    这一人一妖,尽皆不能以等闲视之。

    王越战意勃勃,林立岂能察觉不到。当下轻轻走至史阿身边,询问道:

    “师兄,你可知师父有几成胜算?”

    蔡琰三女也是颇为紧张的看着史阿。

    史阿目光茫然,火妖的实力,谁都不知。但自家师父的本事,史阿比谁都清楚。

    “师父乃是剑神!剑在手,天下便无敌手!”

    这回答更像是史阿的打气加油之话,林立看着渐渐相距不足十米的人妖,狠狠道:

    “没错,剑神怎能言败!”

    不管旁人心中打算如何,王越自己明白,一切尚是未知,而要知晓结果,便战吧!

    众戟士不知何时乖乖退到了一旁,将战场留给了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

    “杀!”

    对手非是人类,王越也没有战前发狠话的习惯,一声怒喝,脚步向前一迈,十米距离竟是一步而至,怀中龙渊剑连着剑鞘,便是一招斜抹向火妖头颅!

    “铛!”

    金铁相击声传来,火妖单爪伸出,直直抵住龙渊剑,随后目中闪过一丝讥讽,另一只左爪猛地一刺!

    它动作虽快,但这般伎俩如何伤的到王越,右手一翻,剑鞘自火妖爪中抽出,随后向后一闪,于间不容发之时,架住火妖左爪。

    一击未果,火妖毫不气馁,双爪在胸前挥舞几下,后爪一发力,身子向前一纵,若出膛炮弹,猛击向王越心口!

    这火妖速度极快,以李严的目力,也只能隐约看清身影,但王越的动作同样不慢。

    “轰”

    仿佛惊雷响于耳畔,王越身上一阵极为璀璨的红芒爆出,随后整个人在气的加持下,速度大增,手中龙渊剑还是不出鞘,单以身法速度,要与这火妖以快打快,决出高下!

    “主公,为何剑神不出鞘,以神兵之力斩了这怪物?”

    一旁观战的李严揉揉发昏眼睛,却任然死盯着那一白一红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嘴中问道。

    林立武艺根本未到家,李严尚是只能勉强跟上,而在他眼中,无论是王师还是火妖的动作根本看不分清,就见红光白芒四闪,颇为激烈的样子。闻得李严发问,林立想了想,回道:

    “这精怪名为火妖,但直到如今还未见其使出控制火焰的手段。王师想必也是忌惮它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故而神兵引而不发,想找准时机,将那火妖一举斩杀吧。”

    同在一旁的史阿点点头,剑术修到了他的境界,目力自与林立二人不同,场间形势不说看的一清二楚,起码也是八九不离十,自家师父乃是剑道宗师,却舍了神兵不出,反而以钝器的剑鞘与那火妖相搏,史阿思来想去,也只能是猜测师父忌惮火妖有什么未知的手段不曾使出,故而不愿抢先揭开底牌。

    说话间,一人一妖已经又过了数十招。

    “铛”“铛”“铛”

    剑鞘与尖爪的相击声不断传来,史阿运足目力看去,自家师父已经使上了师门的剑术,也即初得性命的越剑术。

    火妖虽凶猛,但多半凭借的是惊人的速度与锋锐双爪上的蛮力,在精妙上自然是不能与人类智慧结晶相比。而在此时,它的速度却完全伤不到王越,一时便被压制下去。

    史阿心中却直打鼓,无他,王越的年龄毕竟摆在那里,七十高龄,虽说将他的剑术磨练的越发精湛,出手时宛若羚羊挂角般妙不可言,但体力上,终究与这精怪不能相比。史阿看着师父此刻挺得笔直的身子,却只觉耳边传来了一声一声的喘息声,叫人揪心。

    不能与它这般耗下去,长久之下,必为之所败!

    王越剑鞘挥舞间不见一丝一毫的凝滞,一招招信手拈来的剑术更是压制的火妖抱头鼠窜,哀嚎连连。但不论如何努力以剑鞘重击,这般钝器的猛砸,也只能使火妖吃痛哀嚎,想要取它性命,却是奢望。

    如此王越心中一狠,兴许这火妖根本就只有名字中带个火字,或者只是长了一身的火红皮毛,压根没有什么控火的能力!

    “沧!”

    战场间,纠缠着的红白二光突然相交即分,王越稳稳停住身形,龙渊剑横置胸前,随后左手一抹,黑铁铸成的剑鞘若离弦之箭激射出去,右手一抽,已经将这铸成后从未示人的神兵自鞘中拔出!

    这番极动之下的极静,叫林立众人不由咽口口水,双眼死死盯着那出鞘的七星龙渊剑!

    寒光闪闪,碧光清幽。剑全长约有一米三,尖宽却不过三厘米粗细。剑身修长笔直,吞光含锐,可谓琉璃玉匣吐莲光,错镂金环映日月。

    神兵之剑执于手,王越不自觉露出一丝笑容,看着对面皮毛糟乱的火妖,冷喝道:

    “今日乃吾第一次执此剑迎敌,倒是你这畜生的运道,吾便以你之血,祭我剑光!”

    说完,脚下一点地,身形一纵,手中龙渊剑宛若劈波尖舟,刹那间便递质火妖身上!

    恰碧波秋水初分,剑气纵横。白光瞬息而至,瞬息又退。

    “骜!”

    火妖一身惨呼,神兵锋利,猝不及防之下被王越一击得手,遍布毛发的右胳膊竟被一剑削下!

    “师父好剑!神威比天!”

    这一剑林立如何看的分清,只见白光一闪,那就传来了火妖的惨呼声,定眼看去,竟是被齐肩斩去了右臂!林立欣喜,顿时大喝一声,送去热腾腾的马p。

    闻言一乐,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徒弟,龙渊剑举至眼前,寒光依旧闪闪,剑身上剔透的竟无一丝血迹。王越不禁出言赞道:

    “那姜锋当真是铸剑名师,这龙渊剑竟犹胜我先前佩剑一筹。”

    正如鲜花只衬美人,神兵当配英雄。

    火妖乍然失了一臂,鲜血淋漓,不由在地上翻滚痛嚎连连,王越目光一冷,就要提剑将其一举斩杀,绝了后患!

    蛇死之时,犹有死前之扑,何况眼前这等精怪。右臂齐肩而断,对于人类来说或许在此剧痛之下失却了浑身气力,只能闭目等死,但王越此刻却不敢有丝毫懈怠,执着龙渊,并不施展身法,反而一步步向前走近。

    不过十米距离,王越步子极大,须臾间,便迈出数步,定眼看那犹在地上打滚的火妖,王越心中一松,暗道自己小心太过,仰天举起龙渊,随即当头斩下。

    “吼!”

    瞬息之前犹在哀嚎的火妖却在那长剑劈下之时,猛然抬起头颅,血红双眼死死盯住王越,仅剩的左爪无惧龙源之利,一把抬起抵住剑刃,随后火妖张开大嘴,竟是喷射出一道炽烈火焰!

    王越正立火妖对面,心神放松之下如何逼得开去,只觉一股炎热之气扑面而来,待回过神来,那炽热的火焰柱已是直抵面门。王越大惊,下意识便要自火妖爪中抽出龙渊抵挡,但这火妖搏命一击,左爪死死钳住龙渊剑,这一时又如何拔得出来。

    王越默叹一声,不再拔剑,反而面上闪过狰狞之色,右手发力,龙渊剑往下一劈,斩开火妖左爪,随后去势不歇,直直将这精怪斩为两段!

    但,火柱已经到了面门,王越满头白发,被这高温之火撩过,瞬间卷曲焦黑,随后红光猛然大炽,王越挺直的身形便被吞没。

    “师父!”

    “王师!”

    一个时辰之后,宛城太守府内。

    林立,史阿,李严等人齐聚一室,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床上的那道人影。

    床沿,一名鹤发老大夫细细查看了王越的身体,将那只莹白如玉的右手放回衾被之中,对上林立等人的殷切目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大夫!我师父我师父他?”

    离得最近的史阿顿时一惊,上前死死拉住大夫袖子,滚滚热泪止不住的往下直流,明明有万千话语要问,却只是痛呼两声,一句也说不出。

    大夫静静看着他,虽胳膊被他抓的生疼,但知晓他心中悲痛,也不抽开,只是轻轻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林立看着床上满面焦黑静静躺着的人影,脑中一空,悲从心来,眼泪便若决闸之水,再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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