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宁立在帐顶上,下的命令却如石沉大海。醉意阵阵袭来,他只觉头晕目眩到了极致,两眼在刺痛中陷入浓浓黑暗中,随后,不知过了几时几晌,才一点点恢复过来,眼眶尤有温热感。而等他回过神来,便见先前跑来报信的士卒不知何时一个个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细看,身周已然见不到半个人影。黑夜笼罩在帐门四周,火光仿佛远远在外围了一个圈,圈外喊杀声震天,圈内却极诡异的寂静,在这自家的大营之中,甘宁却觉得自己仿佛被驱赶隔绝到了另一个世界。

    “哧”

    一杆长枪自帐下穿刺出来,甘宁虽在刹那间察觉到了脚下寒彻骨的杀意,宿醉严重的身体却已然反应不及,被那明晃晃的枪头极刁钻的扎透了左腿,顿时血如泉涌,痛彻心扉。

    “啊”

    甘宁痛呼出声,双眼红如燃烧的鲜血,他咬紧牙关,身体如山岳沉沦般往下一挫,那阴险的长枪被气力所激,如闪电般激射而回,不知撞断了刺客的几根骨头,传来了一声重重的闷哼声。

    甫一遇袭,便被伤到了左腿,在这必杀的陷阱中,可算是开头便入了绝境。甘宁却忍着剧痛,右脚重重一跺,整个人如流星一般坠入帐内,恰得外面火焰照耀,便见帐中埋伏着十数人,各持刀枪剑戟,正要一并偷袭。而强运内气的甘宁勉力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又是眼前一黑,昏沉沉的脑袋便如被千斤巨锤又抡中了一击,眼前重影叠叠,腹中翻江搅海,而喉头一阵鲜甜,他头颅无力垂下,张嘴涌出一口酒液。而这酒液黄浊中还泛着血色,可见已是伤了肺腑。

    深醉、腿折、内伤,这三大debuff加在身上,若打开人物属性,便可见一条条鲜红,武力值更是狂掉。

    如此精心设计的杀局,从断他腿限制移动力到内伏外围环环相扣,甘宁此刻如何还不晓得是营中出了奸细,但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时身陷重围,也只能怨自己在主公来临前松懈!

    甘宁被围,营门口夏侯惇却已是无人可挡!

    他舞着长枪,夏侯祖辈传下的奔雷枪法讲究的就是势大力沉,一枪一式细看并不精妙,甚至你说它就是抡圆了横扫也有几分形象。但在此时,作为箭头一马当先直直插入长安营寨的夏侯惇,面对的都是些不通武艺的低级士卒,精妙的招式本就多余,因此他手中青枪扫过,当真是沾着即死碰着就伤,砸中只求个全尸。

    甘宁的一场酒宴,酒量弱些的文聘几个反倒成了此刻的幸存者。遇袭后,他们也算反应迅速,忙不迭各自命人牵马抬枪,披挂整齐。夏侯惇复又冲杀了半晌,便已被几人团团围住。

    文聘从军不久,战阵上的运使还显稚嫩,但自幼习武的他,天下武艺高绝之辈他自然知个十之八九,尤其是夏侯惇的勇猛,他早在宛城就是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左右等不见庞德、张绣、甘宁、黄忠几个主心骨露面,年仅17岁的文聘也只能咽口唾沫,与韩德对视一眼,齐齐持枪冲了上去。喝道:

    “夏侯惇休得猖狂!南阳文聘在此!”

    夏侯惇见是两员小将拍马迎来丝毫不惧,仰头呼喝出声,他早知长安兵马大乱,几员大将喝得死醉,剩余下来能阻截的绝不是他的对手,心中不禁起了轻视之心,狂笑道:

    “来的正好!”

    又是抡枪便扫,虽枪如千钧棒,砸的文聘二人苦不堪言,但除了虎口渐酸,血迹微现,一时倒也咬牙撑住,无性命之忧,三将就此在乱军中大战开来,动词大次中便是百十个来回。

    此次夜袭,曹仁自知身负守卫函谷关重任,虽渴盼上阵杀敌,亦是忍住心中躁动,还坐关内。而曹营其余大将,大半都随曹操征伐徐州,因此重伤的重伤,被绑的被绑,夏侯惇被拦截后,夜袭的主力反成了另一方向的于禁、李堪和梁兴。

    这三人武艺远逊于夏侯惇,虽合力一处,但冲阵最看重的便是箭头,他三人反复冲杀,依旧只是在外围撕开了几道小缺口,虽有曹操兵马源源不断而来,一时半晌始终未能杀进内圈。

    如此焦灼半个时辰,黄忠、张绣庞德几人赶到,这三人虽与甘宁一样醉的一塌糊涂,但未曾受到突袭,又有文聘几人做了缓冲,狂饮了半缸凉水,又催吐了几个反复,状态已经恢复大半。

    酒席中劝酒最勤的张绣自觉成了一切祸端的源头,又恼又恨,持着虎头鎏金枪奋力杀至营口,远远便见文聘、韩德已被夏侯惇抽打的面色赤红,嘴角及衣摆上血迹斑斑,身形摇摇欲坠,眼见已是不支,顿时大惊,呼喝道:

    “文聘老弟!速速退下整顿三军,此獠由我来对付!”

    夏侯惇闻声大惊,见得一员骁将跨骑神骏,手持金枪,自知强敌出现,而他原先便身负重伤,虽得救治,但今日奋战多时,体力也是不足,若与来将再战,总能得胜亦是讨不了好去,不禁心生退意。他一枪重重抽在文聘二人身上,犹自不甘心的看向大营深处,自牙缝间狠狠蹦出话来:

    “甘宁,今日某未能报函谷关之仇,倒希望你能活过今晚,他日你我战场再见,再由某来亲自斩你首级!全军撤退!”

    夏侯惇撂下狠话,拨马便往寨外冲去,只是他先时贪攻杀的深入,此刻再想出去又哪有这么容易?

    张绣闪烁间便将文聘二人护在身后,几枪便将想来补刀的曹营士兵杀退,随后也不再追,就此守在一旁。文聘颤抖着手捏紧长枪,颤声道:

    “咳咳、张将军、不必担忧我二人,速速将夏侯惇拿下才紧要,着夏侯惇乃是曹操宗亲,久受重用,若能将他生擒,几可不费一兵一卒,便能取下函谷关!”

    张绣轻轻扶住他,笑道:

    “主公常对我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区区一个函谷关,怎能与你二人相比?况且,你莫忘了,当日射穿夏侯惇左眼的人,就在你我身后。”

    随着张绣轻笑话语,夏侯惇突觉后脑门传来刺骨寒意,他不禁一个机灵,仿佛心底最深处的梦靥复醒,左眼可怖的箭创在眼罩下刹那间便如着火一般焚烧着他的脑浆骨髓,他左眼极为滚烫,浑身却如入了极寒冰窖,动弹不得,只有浑身的毛孔在告诉他,一股愈来愈强的气劲正在急速逼近,将要带走他的生命。夏侯惇在心中怒吼了千百遍,终是挣脱了这无形的束缚,冷不丁自马上一个纵身,“嗤”的一声,人在空中,一杆本该射穿他后脑的箭矢刺穿金铁甲胄,随后透肩而出,夏侯惇痛嚎出声,整个人如河流中被叉中的游鱼重重摔落在地,等黄忠再要弯弓搭箭时,夏侯惇已被重重护卫住,随后以来时百倍速度而退,转眼已是不见了踪影。

    黄叙这一箭,再次将夏侯惇射入濒死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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