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乞巧节,哲哲在屋子里呆了又一天。

    公伯莘莘则是上午就出去了。

    哲哲本来想去找枯荣问一下,寅巳今天会不会回来,她还记得,他说要送她桃花簪。

    手里拿着荷包的哲哲,左看右看,纠结了一天都没有下定决心。

    左边是一对绣工精美的花样,出自莘莘之手,怎么看怎么好看。右边两个不仅是花样普通不说,针脚也缝的七七八八,勉强能看,但真的是不怎么好看。

    要送哪一个给寅巳?

    是要面子拿好看的送呢,还是重意义拿普通的送?

    阿婉跟阿如看着她纠结了一天,也没敢打岔。

    今天,哲哲今日派了阿婉去枯荣那里问了好多次了,可惜都不在,递了话也没有回应,想来,确实是很忙吧。

    阿如告诉哲哲,白天的时候,世子他们是在凉舍里下棋作画,弹琴作赋。晚上荷塘上会挂起了灯笼,还有字谜,灯谜猜,一众的才子佳人,在哪里吟诗作对,瓜果清香,美酒香醇,人不醉人,景也醉人。

    哲哲听她说的这么诱人,心里却不为所动。这些琴棋书画,她学了是作应付的,真去参加,她是没有兴趣的。

    “小姐,你以前是挺喜欢这样的聚会的,”阿如很不解,以前这些子邀请,哲哲都会相赴,就算去不了,也要听一听它的模样,可如今,竟然,一脸冷漠,甚至有些厌烦。

    “我要修行,”哲哲解释,“心静自然凉。”

    照你这么说,我更没有好奇心了。

    本来就没有兴趣,这之前的原身再热衷这些,要真是去了这聚会上面,装小透明怕是不可能了,吟诗作对,那更不可能,所以,还是蹲在屋里,老老实实宅着吧!

    “你们俩想去看嘛?”哲哲熬到晚上吃过饭,在一边等她们家收拾换洗的衣物,等会去洗漱。

    “这有什么好看的,以前小姐去的时候,我们俩都跟着,”阿婉摇头,“况且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阿如不说话,低着头,表情出卖了她。

    “去也没关系,等会儿我洗漱完回来,就呆在屋子里,你们晚些回来,也没关系的,”哲哲一眼看出了阿如的向往,对阿婉说,“现在这里守卫这么多,不会有事的,我到时候把门窗关好,你们放心罢!”

    阿婉想要拒绝,却被哲哲摆手否定了,想去就去呗,这么多才子佳人,远远的看看也好啊!我虽然不想去,但我也不会限制别人,让别人陪着我,也不能去啊!

    阿婉跟阿如看她态度坚决,思索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应承了。

    “小姐,荷包,”到了洗漱的地方,阿婉在哲哲身后,提醒道。

    “哦――”哲哲捏着四个荷包,走了一路,依旧是没做出什么决定,想了想,就把荷包都递给了阿婉。

    “小姐,我帮你吧?”阿婉看她这么纠结了一天,开口道,“今晚世子那边忙,怕是见不到人了!我帮你捎过去。”

    “嗯,”也行,师傅确实是忙,师兄就更不知道去哪里了,今晚能不能送出去,也不确定呢。

    “等等,”看阿婉要转身,哲哲又阻止了,“还是算了吧!”

    “不行,”算了又不甘心,“要不你看着办?”

    哲哲一脸疑问的看着阿婉。

    “算了,你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这么纠结,干嘛啊,不就是送个荷包吗?至于吗?哲哲很懊恼,转身进了屋子,把门一关,两个丫鬟都留在了外头,自己在屋里把衣服脱了一半,又跑到了门口,去问他们要换洗衣服进来。

    这边,守在门外等候的两个人,手里捧着荷包,你看我,我看你,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了。

    “阿婉,小姐的意思是?”送还是不送啊?

    “大抵要送的吧,”阿婉也不确定,但那日梁哲成送来莲蓬的时候,的确是私下问过她,哲哲喜欢什么花样的簪子,或者什么样式的发钗。

    当时,阿婉没敢回答,心里却疑惑了,想着是不是那天见了那一面,两个主子互生情愫了?后来看哲哲绣荷包,以及莘莘同她讲的话,很快她就明白了。

    她明白了,阿如自然也知道了,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今日小姐这么烦躁,像是一直在等人,总是让她们去请枯荣道长过来。

    枯荣道长在陪着世子他们,由他代考转赠,确实是不错,可道长哪里来的时间啊!

    “要送的话,送哪个啊?”阿如盯着这两对荷包,拿不定主意,“刚才小姐不是还说,让你做决定吗?”

    但小姐也说,让我当她什么都没说呀,”阿婉也拿不定哲哲的意思,“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阿婉,你最有主意的,”阿如咬着嘴唇想了好久,“这事是你私下拉小姐去见的,大小姐虽然知道,但并没有责怪,毕竟,她同小姐是亲姐妹,枯荣道长就不一样了,要是这事道长不同意,去告诉了老爷夫人,你可要吃板子的!”

    就算是圣旨赐了婚,但两边父母都上书陈述,缓三年再商议,如今大小姐还有一个月就要出阁,老爷夫人就两个女儿,如果都嫁出去了,怕是要难过好一阵。

    “我是觉得,还是你去送比较好,”这事本来就是私下里决定的,那就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能往后延一延婚期,就往后延一延吧,这样,老爷夫人也能缓一缓心情。

    “我知道,”这个道理,阿婉还是明白的,“可就算是我做决定,我也不知道选哪个啊!”

    “自然是选大小姐做的,”阿如摇摇头,“小姐自己做的,真的是――,送出去的话,以后公伯府都要被人笑话了!”

    “那好吧,”阿婉看了看手上的荷包,犹豫了好一会儿,点头,“我去送,你在这里等小姐出来,我很快就回来的!”

    哲哲洗漱完出来,就只看到了阿如一个人,没有见到阿婉,“阿婉呢?”

    “去替小姐寻人去了,”阿如答道,“说是很快就回来了。”

    “哦,”又去找师傅去了吗?今天问了很多次了呢,估约莫确实是很忙,今日怕见不到了呢,“师傅是不是也陪在荷塘上?”

    “是呢,”阿如不明白,怎么小姐突然又闻到了道长身上,总觉得这个回答有那里不对,但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你不是想去凑热闹吗?怎么阿婉去找人了,你留在这里?”哲哲笑了笑,把她手里的衣服荷包拿过来,“要不你也去呗,见了了阿婉,就告诉她不必刻意去找了,你们俩就在那里多玩儿一会儿吧!”

    “可是――”阿如想要反驳。

    “不用跟我可是,你想去就去吧,这路我也记得,左右也不远,可以自己回去的,”哲哲打断她,语气里是不可违抗,“这是命令,你尽管去就是了,不用怕阿婉,就说是我说的!”

    “是,”阿如踌躇了一会儿才敢答谢,“小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转达的。”

    “尽力,尽力就行,”知道阿如有些犟,哲哲也不想再跟她纠结转述给师傅这个事,摆摆手,催促她去了。

    把阿如赶走后,哲哲自己抱着衣服,拿着荷包,晃悠悠的走了一路,又思考了一路,一直到回到屋子里,还是没有想明白,到底要送哪一个给寅巳。

    真是脑袋疼,把脏衣服放在篮子里,仔细去看荷包,这才发现,完了,莘莘绣的那一对荷包,只剩一个了,顿时五雷轰顶,抓耳挠腮好一会儿。

    不是吧,也走了那一路,就这么掉了一只?怎么这么不小心?赶忙一路寻回去,结果刚出门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世子大姐夫,真是见鬼。

    想到师兄说的,让自己要懂得男女有别,躲着些,忙往回跑,结果还是被拦住了。

    “世――”哲哲看着一旁路过的守卫,硬生生没喊出来,改口道,“梁公子,你怎么从宴会上过来了?”

    “我――”梁哲成红着脸把手背在身后,原先脑子里打好稿子的话,瞬间就没有影子了,结结巴巴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

    “是收到荷包了吧?”哲哲没话找话,我说大姐夫,你自己开宴会,自己跑回来是不是不太好啊?你这么喜欢我姐,我姐可还在宴会上呢,今日她过去,我可是看了的,她带了自己绣的荷包了,难不成她还没送你吗?

    “嗯――”梁哲成点点头,“谢谢,那个,我――”

    磕磕巴巴,半天也没听懂他想说啥。

    “不用谢,你开心就好,”大概是收到荷包太感动了,所以想要过来表示感谢吧?

    “这个,送你!”梁哲成只觉得越站在这里,越是不知道如何是好,脑子里一片空白不说,手脚也开始哆哆嗦嗦,忙抽出身后的盒子,弯腰,捧到了哲哲面前,“那个荷包我很喜欢。”

    “给我嘛?”哲哲看着他手里的木盒,有点不敢接,这是谢礼吗?

    “你姐姐绣的真的很好看,”梁哲成头都不敢抬,“替我跟她说一声谢谢,辛苦了!”

    “好说好说,”看他头都要弯到土里去了,哲哲就把盒子接过来了,难得姐夫这么重情谊,小小帮一把就这么开心,还送礼物的,真的是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而且,总觉得不接的话,他真会把头埋到土里。

    “那我就告辞了,”感觉手上一轻,梁哲成像是松了一口气,心砰砰跳着,立马转身就跑了。

    哲哲两个谢谢还没说出来,就看不到人影了,拿着木盒子,呆在原地。

    这么激动的吗?

    估计是宴会脱身不了,着急回去陪莘莘吧?

    哲哲耸耸肩,把手里的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只一眼,立马就合上了。

    不对啊,这,这是个簪子啊!

    搞什么鬼?在这一天,男子送女子簪子,不是表白心意的吗?

    就算是感谢自己帮忙,也不应该送簪子吧?自己可是他小姨子呢,这送个簪子,就算是她没送他荷包,这事让人知道也不好吧?

    难道世子别用用心?

    想到了师兄说的,让自己不要理会这个世子,见到了也要躲着走,当时还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这个世子,空长着一张老实脸,原来是个色胚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他爷爷赐婚,还想两个都要?真是胆大包天,色胆突破天际啊!

    哲哲越想越气,索性回了屋子里,把簪子盒丢到了一边,坐在椅子上生闷气,哪里还有心情去找荷包掉到哪里去了啊!

    丢了就丢了吧,万一出去,这个世子再折返回来,那得多气人!

    反正,也没想送莘莘做的荷包,凑不了一对,自己做的还有呢!

    寅巳过来找她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桌子旁边,咬着手指头,一边桌子上放着两个荷包,一脸的苦大仇深。

    寅巳没说话,轻巧的坐在她对面,把那两个荷包抽出来,放到手里查看。

    “师兄?”见到他出现在对面,哲哲一点都不惊讶,还有些欣喜,“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找我了呢!”

    “答应你的事,为什么不来?”寅巳翻看着手里的荷包,笑了,虽说做的还是不尽人意,但跟上次那个比起来,确实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这可是我亲自做的,一针一线,要看心意,心意最重要,”还以为他今日还在外边忙呢,“我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本来想要问问师傅,可他老人家今天可忙了!”

    “自然是忙,”寅巳点头,“不过明日就不忙了。”

    明日,这群公子小姐,总算是都要回去了。

    “你这荷包,为什么要绣两个?”寅巳看着手里的一对儿,有点不明白,这吴国的乞巧节确实有赠荷包,回簪钗的说法,但做一对儿,怕是没有这个传统吧?

    “我这是想着,做一对儿,你留一个,我留一个,你看,”哲哲把荷包拿过来,跟他解释,“我在这里绣燕子的时候,故意只绣了一只半呢,你看,把它们假拼在一起,就是一对儿燕子了呢!”

    “荷包分成两个,你一个,我一个,整个燕子就代表我们自己啊,这个一半就代表,我们俩的心思,都有一半在对方身上呢,”哲哲很满意自己这个解释,很有深意啊,有没有。

    “说的很好,”寅巳点头,“就是能绣的再好看些就更好了!”

    “那我不是绣工不好嘛,”哲哲撇嘴,很委屈,“你要不想要,诺,我这里还有――”

    一个莘莘绣的荷包,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寅巳打断了,“要,怎么不要,你自己不也说了,心意最重要吗?”

    “自然,”女朋友说什么都是对的。

    “来,”寅巳挑了一个荷包,收了起来,把剩下一个又还给了哲哲,伸手给她,哲哲很听话,把手放在他手心里,由着他,牵着他的手,坐在了铜镜前,然后看着镜子里的他,从袖子里取出来一只木盒,打开,捻出一只荷花簪,替她簪在发髻里,然后弯腰,凑到他面前,跟她一起看镜子里的人。

    一双璧人,笑颜如花。

    “好看吗?”哲哲扭头,笑得很甜。

    “这话该是我问你!”寅巳点了点她的鼻子笑了,怎么你反倒问起我来了。

    “我觉得,我戴什么都好看,”首饰什么,花样她不懂,戴上去好不好看的标准她也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可以确定,“我喜欢这个簪子,你送我的,怎么都好!”

    “傻!”寅巳一边调侃,一边就把人拦腰抱起,放在了怀里,“也不知道怎么了,不过是几日没见,我却想你想的紧。”

    “我也是,”哲哲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旁低语,“不过,我知道你忙,所以就没讲,都放在心里。”

    “等明日,这些事都忙完了,我好好陪陪你,”寅巳搂着她,同她承诺,“你若想去荷塘摘莲蓬,我就带你去。”

    “这晚上宴会都在那里办,哪里还有莲蓬吃啊,”哲哲才不信呢,怕是荷叶都要被揪没了吧?

    “没有,我带你去集市上买,可好?”

    “都好,你陪着我,去哪里都好!”

    两个人搂着说了好一会儿情话,这边厢,寅巳瞟到了丢在梳妆台角落里的首饰盒,“这个是?”

    “这是阿姊的――”未婚夫给的,后边几个字,哲哲没敢说,怕惹寅巳不高兴。

    “今日送的?”寅巳有点疑惑,这像是新做的吧?

    “嗯,我等会儿还给她,”其实这就是世子大姐夫送的,哲哲提起来就气,道貌岸然呢。

    “师兄,世子这个人怎么样?”哲哲不明白,明明看起来这么老实。

    “你说的世子是?”真世子,还是所谓的梁哲成?

    “男人都喜欢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吗?”哲哲想了想,觉得表达不对,解释道,“我是说像世子这样,是不是三妻四妾,都没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呢?”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跟母亲,叹了口气,“不仅是帝王家,有权有才的人家,哪个不是这般?”

    就知道是这样,哲哲只觉得心里苦,原本还觉得世子是好人,就算是三妻四妾,但喜欢一个人还是多少对她专情些,至少是没有成婚前,都会心心念念,谁知道,他会这般。

    “师兄,你以后也想这样吗?”不知道未来他们会如何,寅巳也会这般吗?

    “我不会,你信我!”寅巳在她耳旁,一字一顿,铿锵有力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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