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我看得出神,甚至都忘了鞭子还抽打在我身上。

    随后,张朴又走了回来,向那几个道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停手,冷冷的对我道:“怎么样?说还是不说,只要你将‘太素’交出来,我保证你们都能活命。”

    等了一会儿,见我不说话,他竟也没有发怒,反而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贼笑,道:“还挺有骨气,我再给你们一宿的功夫考虑,到明天早上,如果你们还不说,我就给你们每人下一道蛊,你们见过我师父,应该是知道我的手段,保证让你们生不如死的!”说着嘿嘿的怪笑了几声,离去了。

    其余众道士和西王母族人也一起绕过大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留下的只有我们,和那群瞎了眼的可怜的孩子们。

    几片冰晶飘落下来,落在脸颊上,奇冷无比,我感觉到夜的来临,恐怕等不到明天我们就得被活活冻死,不过这样倒也痛快,免得被那妖道下了蛊,到时候怕是比死还难受百倍呀。

    话虽如此,可人求生的本能还是让我努力的喊着其他人的名字,因为在这样的环境不保持清醒也许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不管怎么说,多活一会儿,再说说话,想想以前的诸多美好,那也是好的。

    大壮和华伯先后醒来,乌颖纳虽然也睁开了眼睛,但情况很糟糕,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华伯说她体内的阳气已经克制不住阴气了,再这样下去很危险,不能及时医治,恐怕她性命不保。

    大壮见状也很着急,使劲的挣扎,想挣脱身上的绑绳,我告诉他咱们浑身是伤,已经是半死之人,就别白费力气了,而且我们身上的绳索是一种油浸的藤条所制,比铁链更结实,根本挣不脱,如今就只有“等!”

    可怕的事情还是来了,冰晶里夹着细碎的雹子儿砸了过来,忽然间变得极寒,只半炷香的功夫,我就感觉身上又失去了知觉,心里明白,肯定得被冻死了。

    突然,耳旁传来了一阵“滋滋!”的声音,我努力的抬头看,一道道闪电从远处顺着那两条粗壮的锁链传到丹炉之上,那闪电的越来越密集,仿佛是万道天雷同时击中这巨型丹炉一般,异常壮观。

    丹炉很快就变得热了起来,上面的积雪瞬间融化,不一会儿就已经像是一团巨大的篝火了。我们四人和笼子里的孩子很快就暖和了过来,丹炉散发的热量实在太大了,即使我们离它足足有二十几丈,可还是能感觉到炽热非常。

    很快,我就冒了大汗,这里竟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烘炉,就这样我们足足熬了三个时辰,彼此一直在相互提醒着要保持清醒,只有乌颖纳的情况却越来越差,我们都还好,最不可思议的是:在石篱笆内的那三个身上着着青蓝火的孩子,他们从始至终一只在跑动,撞倒了,爬起来再跑,不知疲倦,我很难相信他们还活着,更希望只是几个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不过华伯告诉我他们的确还活着,那蓝青色的火是一种阴火,烧在人身上并不会有灼热感,反而会觉得很冷,因为它烧得是人的阳气,童子的阳气,直到阳气耗尽才会油尽灯枯,可在阳气耗尽之前则会承受着无法想象的痛苦。

    大壮将牙咬得咯咯直响,痛骂这群恶毒的道士,真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残忍的手段。

    按华伯的推断,这些应该都是土命的童男,阳气最强,方仙教抓他们是用来炼丹,因为怕他们乱跑,无法控制,所以挖出了他们的双眼,这样他们就逃不出那道篱笆了。

    我惊讶道:“那,那这些孩子不就相当于柴火么?一群活着的柴火?”

    华伯冲我点了点头。

    这恶道张朴的确是残忍至极,只是无奈我们也是束手无策。

    突然,只见一个着着青蓝火的孩子身上的火焰熄灭了,随即那孩子便倒了下去,一刹那,他的脸迅速变暗,皮肉也成了如黑炭般的样子,死掉了。

    旁边的守卫拿起一只铁钩子,熟练的将那死去的孩子托了出来,丢下悬崖,扔进下面的冰湖中。另一名守卫则打开竹笼,又拽出一个小孩来,将他丢进了石篱笆中,那小孩接触到火焰瞬间也燃烧了起来,就像是新添了一把柴火。

    我明白了,这里的地下与乱石阵相连,铸造这巨型丹炉和锁链的黑石头,是这里独有的一种含金属的矿石,所以有光泽,也能传导雷电。乱石阵的地下应该聚集着大量这样的矿石,可以吸引雷电,所以一到晚上乱石阵才就会电闪雷鸣,万道雷闪再被传导到这里,顺着铁链传到丹炉之上,因为这丹炉实在太大了,只有上天的力量才能让它运转起来。

    天雷的能量属于纯阳之火,这些孩子身上的青蓝火是纯阴火,正所谓阴阳平衡,看来这丹炉炼丹也讲究阴阳平衡。而这些孩子燃尽之后便会化为黑炭,被丢进冰湖,顺着地下暗河流到乱石阵的中心,经年累月,才会有那么多被挖去双眼,如黑炭状的男童死尸。

    虽然残忍到了极致,可也不得不佩服,这丹炉的建造者绝对算是个巧夺天工的奇人,能想得出这样的法子,可他也是这人间最大的恶魔,这种事儿也只会发生在地狱里。

    用这样残害千千万无辜的孩子,如此泯灭人性,前无古人,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世道就是如此不公,有些人生来王侯,位高权重,甚至可以这样残忍的杀戮,死后都得让人陪葬;可这些可怜的孩子呢,上天许他们一世人身,却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还有他们的父母至亲,痛断肝肠,不知道这一切该如何解脱……

    正想着,一个声音将我的思续打断,大壮用颤抖的嗓音道:“你们看,那,那丹炉的守卫,是谁?”

    我忙向那守卫看去,短暂的辨认过后,竟然是他,“老尕!那居然是老尕。”我的头嗡了一下!

    大壮用力点着头,华伯也吃惊的望着老尕,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刚明白却又糊涂了,老尕不是回去埋葬自己的孩子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他竟然还助纣为虐,成了残害孩童的刽子手,难道他之前哭诉的一切都是假的。

    “看来咱们都被他给骗了,他们是一伙儿的,我说那妖道怎么知道那么多呢?原来是他出卖了咱们。”大壮暴跳如雷道。

    我自然也非常恼怒,正要张嘴叫骂,突然有一只手将我的嘴给捂住了,我心中一惊,忙转头观看,只见夏缇正向其他人做着禁声的手势。自从我看到夏缇的眼神后,就确定她一定会来,但此时此地相见,还是激动万分,不过所有人都知道,纵有千言万语,这里也不是倾诉之处。

    夏缇眼含着热泪,捡起地上的龙骨刀将我身上的绑绳割断,细声哭泣道:“杨子哥,身上的伤疼吗?”

    我也是激动欢喜,一把将夏缇抱在怀里道:“我没事,你跑到哪儿去了?受了不少苦吧?”

    大壮虚着声抢道:“唉唉唉!你俩干嘛呢?能不能顾点儿大局,俺们还绑着呢?”

    夏缇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过去给其他人松了绑。

    众人立即将散地上的行囊捡起,东西一样都不少,看来张朴视这些东西如粪土,夏缇道:“事不宜迟,得尽快逃出这里。”

    华伯道:“等一下,我要将那些孩子一起带走。”他的手指向了笼子里的男童们。

    这时我才想起,还有老尕和另外一个侍卫,要是他们一喊,恐怕咱们一个都跑不掉了,就在这紧要关头,就见老尕做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另一名侍卫刚要大喊,却被老尕一把捂住了嘴,“噗!”的一道鲜血从他的喉咙喷浆出来,挣扎了两下便不动了。

    老尕将手里的匕首擦了擦,顺手将那侍卫的尸体推下悬崖,一连贯的动作干净利落,随后又向我们这边点了点头。

    我已经被他搞糊涂了,也辨不清他是敌是友,只是这当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众人赶紧冲上前,来不及寒暄直接打开竹笼,将里面剩余的五个孩子拉了出来,他们没了眼睛,早已精神萎靡,任人摆布了。

    夏缇从怀中取出了“太素古卷”交给了我,道:“杨子哥,我知道这个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把它收了起来,现在还给你,你们快走!”

    我接过古卷塞进怀中,突然感觉不对,便疑惑的问道:“我们快走,那你呢?”

    夏缇咬了咬嘴唇,坚定的道:“不行,我和老尕还不能走。”

    老尕?怎么又和他扯上干系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不过,老尕并没有说话,只是朝我点了点头,他目光黯然,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时候,恐怕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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