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孙毅将走路脚步已经有些发飘的张科长送回酒店休息后,就回公司向马天明复命去了。他知道,这个张科长今天之内是不会再来公司里了。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张科长在房间里迷迷糊糊地睡到了晚上八点多才醒过来,等到他下楼吃完晚饭回来想起给王栋打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

    心急如焚的王栋接到电话,怒气冲冲地问:“怎么搞的,现在才来电话,你干啥去了?”

    自知饮酒误事的张科长低眉顺眼地说:“有点事儿耽误了。”

    王栋问:“是不是又喝多了?”

    他非常了解自己的这个手下,一上酒桌就管不住自己的嘴,每次都喝得醉熏熏的,这次说不定又是这样。

    要不是看他鞍前马后的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做事的时候也还卖力,算是一个心腹,自己早就把他撤了。

    张科长见已经被王栋猜到,不敢抵赖,只好承认说:“也没多喝,就喝了一点。”

    证实了猜测的王栋火气更大了,在电话里吼道:“没喝多你到现在才打电话过来?知不知道我等你电话等了一天了?”

    张科长吓得不敢吱声,头上冒出了一颗颗汗珠,那剩余的酒劲儿顺着满头大汗又散去了不少,这下他算是彻底清醒了,后悔中午贪杯招来了这场痛骂。

    王栋在电话里发了一通火之后,听对方在唯唯诺诺地应承着,丝毫不敢申辩,这才消了怒气,马上问起了他想要了解的情况:“让你上去他们公司仔细了解一下,你看了没有?”

    张科长对王栋的脾气也是非常了解,见王栋转换了话题,知道这一阵暴风骤雨已经过去了,就答道:“厂长,我正要跟您汇报呢。我仔细看了,各个部门都转了一圈,尤其是业务部和财务室,没发现什么异常情况。”

    王栋问道:“你见到马天明没有?”

    张科长说:“见到了,我一到他们公司就直接找的他,跟他提货款的事儿,可他说他和你直接对接,所以……”

    王栋接着他的话骂道:“所以你就把工作丢到一边喝酒去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你还想不想干了!”

    张科长没想到头顶上的乌云刚散去没多久,转眼间又是一个炸雷劈来,吓得浑身一激灵,小声解释道:“不是我自己喝的,我哪敢丢开工作自己一个人去喝酒啊,是他们财务经理硬要我喝的,我不去不行。”

    王栋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傻啊!马天明为啥让他的财务经理请你喝酒?你是去催款的,请你喝酒不就是要堵你的嘴吗?你看你这个败家玩意儿,还真就着了人家的道了!”

    张科长现在是真的后悔了,恨自己中午不该被美酒美人迷住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的失误是不是会影响王栋要回货款的计划,要是耽误了这件大事,王栋没准真的会把他给撤了的。

    他小心翼翼地说:“厂长,这次是我错了,上了他们的当,下次不会了。您说,怎么办?要不我从明天起就到马天明办公室里候着,他不付钱我就不走了!”

    王栋心里清楚,此人喝过酒之后办事说话不靠谱,可没喝酒之前做的事还是比较可靠的。从他嘴里了解到的轻工供销公司的状况和马天明的情况来看,马天明电话里说的还是可信的。

    此时把马天明逼得太急估计也拿不到钱,不如就等一个月,到时候他要是再食言的话,就到轻工厅去告他,再不行还有法院呢。

    听到他这么说,王栋骂道:“你去他办公室里候着有个蛋用!你当这是流氓地痞讨债呢?货款的事儿我自有打算,你差不多就回来吧。”

    张科长赶紧在电话那边答道:“好的。”

    王栋转念一想,又说:“诶,你说的这种办法说不定也有用,马天明这不就是跟咱们耍无赖呢嘛,我们也可以用这种方法对付他。这话可是你说的啊,下个月如果马天明还不付款,需要用这种非常手段的时候你可别掉链子啊。”

    张科长一听,马上在电话里讨好王栋说:“你就瞧好吧,厂长,到时候只要你一声令下,我立刻就变成马天明的影子。他上班我就在他办公室,他下班我就跟他回家,吃饭睡觉都在他家,二十四小时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不信他不还钱!”

    王栋大笑道:“行,万不得已时就用这招。”

    马天明在期货市场上卖掉手里的这批糖后,心思这才转到其他业务上来。

    就南方集团兼并糖业公司一事,厅里牵头让双方在江城接触过几次后,马天明也随邱副厅长去南方集团实地考察了一番。

    他在此之前对这家公司只是有所耳闻,毕竟是不同的行业,所以对其实际情况不甚了解。

    这次去到该集团的矿区、厂区实际走访一番后,心里又有了一些不同的想法。

    这个集团公司历史比较悠久,家底相当厚实。历史上的积淀加上近几年的快速发展,已经有了相当的规模。

    只是由于地理环境的限制,一直在远离省会的县城里,外界对其知之甚少。

    这也难怪,要不是工作需要,马天明对已经走到身边的这家公司都丝毫没有兴趣,何况其他不相干的人。

    刚开始与南方集团接触时,得知这是一家地处偏远地区的企业,在机关里养成一种非常势利秉性的马天明在内心里很是藐视。

    在他眼里,这些公司就和糖厂一样,虽然自己一方是被兼并的对象,但他在对方的谈判人员面前还是端着架子。

    现在得知对方的实力后,那份高傲就悄悄地收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又觉得矮了别人一头。

    只是他有些不理解,这个公司为什么要接手糖业公司这么一个烂摊子?

    从对方的态度上看,马天明能看得出来他们对此事很重视,这让他感到轻松了不少。

    以糖业公司目前的情况,本来愿意接触的公司就没几家,进入实际交流阶段的就只有南方集团。

    如果对方冷淡的话,他这个并不心甘情愿的总经理在各个环节中就得上赶着求对方,这是让他无法接受的。

    从内心深处讲,他对糖业公司就没有一点感情,更是犯不着为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感情的公司做这样的感情投入。

    现在对方的态度比较积极,这就让原本毫无讲价底气的马天明处在一个相对有利一点的位置上,让他觉得自己也没那么low,多少还是有些面子的。

    手里有三根雪糕棒都要搭个架子的他,又暗暗挺起了腰杆。

    从南方集团回来后,马天明就到省外参加一个全国性的纺织品展销会去了。

    与之前这段时间里做蔗糖生意的酸甜苦辣相比,这样的出差简直就像是公费旅游,太轻松了。

    在游山玩水之余,有一个念头渐渐从他心底浮起。

    他记得他老婆有一次说过,像糖业公司这样资不抵债的公司,要是碰见一个实力雄厚的公司来接手的话,很有可能会乌鸡变凤凰的。

    从几次接触谈判下来的情况分析,这南方集团确实是实力雄厚的公司,而且做事不拖沓,对糖业公司也是志在必得的。

    只要轻工厅和糖业公司一点头,这事儿几乎没有障碍,立刻就可以进入实际操作的阶段。

    自己当初愿意去糖业公司接任总经理一职,也是看着糖业公司家大业大,那规模可不是轻工供销公司能比的,原指望着借此机会能在更高更大的平台上施展一番抱负才去的。

    可没想到去了以后才知道糖业公司已经亏成了一个空架子,这才不管不顾地转身要走,提出辞职。

    可又没想到的是,糖业公司怎么这么走运,资不抵债几个月之后,就在大家都对它丧失信心的时候,南方集团这样的新东家对它又另眼相看了。

    以南方集团的实力,接手后肯定要注入资金,这样糖业公司就又活过来了。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糖业公司这一回过气来,不管将来这公司的主营业务会作何变化,相比之下,轻工供销公司又相形见绌了。

    这女人的想法有时候还真有先见之明,没准自己继续待在糖业公司会更好一些?

    从糖业公司辞职这事儿看来还得重新考虑考虑,先不忙下结论。反正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兼并重组的进程自己了如指掌,何时进退看情况再说。

    只是有一点,他完全没有把握。这一点,也是他最最看重的。

    那就是他无法知道糖业公司被兼并之后,如果他留下来,做为原来的总经理,将来会在新公司里担任什么职位。

    关于这一点,通常兼并方只会承诺全员接收被兼并方的职工,可不会明确承诺某人将来会是什么职位。

    新公司将来的架构和业务范围会做哪些调整也是一样的,都属于兼并完成之后对方集团内部的事务,没有必要也不会在现在涉及。

    所以他完全无法估计自己将来如果继续留在糖业公司会是怎样的级别和待遇。

    总经理他是做梦都不会去想了。

    南方集团的主业是铜矿开采和冶炼,自己对这些是一窍不通,在那边又没有一点人脉,要是这样还能当总经理,除非自己是董事长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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