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文放下电话后,他老婆问他:“谁呀?”
    “我们公司楼下川味餐馆的人打电话来说苟峰在他们那里喝醉了倒在地上,让我过去接他,这叫什么事儿啊,真是晦气!”
    “那他家里的人呢?”
    “餐馆的人哪里会知道他家里人的联系电话?你等一下哈,我去去就回来。”
    黎文赶到餐馆以后,苟峰已经被服务员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躺下了。黎文看见苟峰的库腿上全湿了,就说:“怎么搞的?他身上湿成这样了你们也不给他擦一擦。”
    服务员说:“这不好擦。”
    “怎么不好擦了?是菜汤打翻了吗?”
    “不是,好像是他小便失禁了。”
    “啊!”黎文眉头一皱,脸上满是厌恶的神色。
    服务员接着问黎文:“要不要打120把他送去医院?”
    黎文说:“不用打120了,他以前经常这样的,不就是喝醉了吗?送回家去睡一晚就好了。”
    “行不行啊?”
    黎文说:“没问题,你们帮我叫一辆车。”他对苟峰家里紧张的夫妻关系也略有所知,所以他知道如果打120把苟峰送到医院里,苟峰的老婆是肯定不会来的,那自己就得在医院里陪着苟峰,直到他明天早上酒醒为止。可是打出租车把苟峰送回家里去就要轻松得多,把苟峰送回家去,他老婆就不能不管他,这样自己就能脱手了。
    “好的。”服务员答应一声,赶紧跑到餐馆门口拦出租车去了。
    几分钟之后,这个服务员跑回来说:“好了,出租车已经到了,就停在门口。”
    黎文说:“你们来两个人帮我一把,把他扶到出租车上去。”
    领班说:“黎经理,你们老总还没付账呢。”
    黎文问:“一共多少钱?”
    领班说了一个数字,紧接着又说:“你们老总打碎了我们两个盘子,还得再加100块钱。”
    黎文说:“老规矩,你给我开张发票,多开300块钱。”黎文说着,从钱包里抽出几张钞票递给这位领班。
    黎文以前在这家餐馆订餐的时候,结账时就经常这么干,所以领班听了心领神会,他接过黎文递过来的钱说:“好的,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开发票。”
    黎文把苟峰送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苟峰的老婆徐莉打开门一看,出租车司机和黎文架着醉成一滩泥的苟峰站在门口,徐莉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又喝成这个样子?”
    黎文赶紧解释道:“嫂子,不是我陪苟总喝的,是他自己一个人出去喝成这样的。”
    “他一个人喝成这样?你们怎么没人管他呢?”
    “我们下班的时候他还在办公室里,他什么时候跑出去喝酒我们都不知道。刚才餐馆的人打电话给我,说苟总喝醉了躺在包间里,让我去接他,我这才知道这件事的。”
    “行行行,你们赶紧把他扶进来吧!”徐莉皱着眉头说。
    黎文和出租车司机把苟峰扶进客厅,放在沙发上躺下后就赶紧跟徐莉道别:“嫂子,苟总就交给你了,我们走了。”
    从苟峰家出来后,黎文偷偷拿出一张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把湿纸巾重重地摔在楼道上,嘴里骂道:“md,出力不讨好!”
    苟峰亏了200多万元就生不如死,龙运凯的损失可比苟峰的损失大得多。
    别的不说,就说龙运凯近几个月买入的那两批进口铁矿石,第一批30万吨是在118美元附近买入的,第二批40万吨是在91美元附近买入的,这70万吨进口矿的平均价在102.5美元附近。
    可是到了9月29号这一天,铁矿石普氏指数已经下跌到了77.75美元,光是这70万吨进口矿龙运凯就亏了1,733万美元,折合人民币是1.2亿元。
    这还只是这两批进口铁矿石的亏损,如果算上同期购买的国内铁矿石、焦炭、焦煤、硅锰合金、石灰等其它品种的原材料,龙腾集团在原材料上的亏损已经超过了4.5亿。
    还有产品价格方面的损失,今年4月初螺纹钢的价格还在3400元,可是到了9月29号这天,螺纹钢价格跌到了2400元这个整数关口,下跌了整整1000元,跌幅达到了29%。
    从丁朝宗送来的财务报表上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来,现在才三季度末,整个集团的亏损已经达到了6.7亿。
    这还只是静态亏损,按照螺纹钢和铁矿石价格这样的下跌趋势来看,整个集团的亏损还会继续扩大,什么时候结束很难估计。
    房地产行业素来有金九银十的说法,这个季节从来都是销售非常旺盛的,可是今年房地产行业的景象大不如从前了。钢铁行业的冷暖跟房地产行业的冷暖程度密切相关,所以对钢铁行业来说今年先天本来就不足,再加上今年钢铁行业在淘汰落后产能,所以钢铁行业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才刚刚9月底就已经寒风刺骨了。
    钢铁行业是典型的资金密集型和劳动力密集型行业,因为生产周期长、占用资金很大,所以它的原料采购一般都要提前一两个月规划。以铁矿石为例,每一次采购的量很大,占用资金也很大,这就非常考验钢铁行业决策人的前瞻能力。
    如果看准了行情,将来钢价会处在上涨通道中,那么在买入铁矿石之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料和产品都在赚钱,带来的利润就非常可观。
    要是看错了行情,在买入铁矿石之后钢价下跌,那么从原材料到生产过程都会大幅亏损,而且时间越长亏损越大。
    龙运凯原本以为矿价和钢价都已经跌到了近10年来的低点,钢铁行业淘汰落后产能的进程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全国钢铁行业都在豪赌将来矿价和钢价会上涨的时候,自己紧紧跟上也可以大赚一笔,没想到的是他的判断完全失误了。
    现在不断下跌的铁矿石价格和螺纹钢价格就像紧紧缠在龙腾集团身上的两条巨蟒,越勒越紧,要是不赶紧想办法缓解这种压迫,整个集团很快就会窒息的。
    龙运凯站在窗前呆呆地盯着窗外的厂区看了很久,突然,他扔掉手里的烟头,打开门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门外的秘书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龙运凯来到楼下,到安全室抓了一顶头盔戴在头上就走。
    秘书跟在后面问:“董事长,我们去哪里?”
    龙运凯头也不回地说:“去车间。”
    得知龙运凯下车间的消息,潘祥瑞和曹军赶紧戴上安全帽也跟了上去。
    一行人先去了炼钢车间,紧接着又去了扎钢车间。一路上龙运凯眉头紧锁,除了跟车间里的工人简单交流几句以外,完全无视跟在身后的潘祥瑞和曹军。
    潘祥瑞和曹军不知道龙运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龙运凯在厂区里转来转去。
    四十多分钟后,几乎把厂里的重要车间全都巡视了一遍,龙运凯这才回到集团办公室楼下。
    秘书拿着几个人的安全帽到安全室去归还的时候,潘祥瑞和曹军手足无措地站在龙运凯旁边,他俩不知道接下来龙运凯会干什么,自己还要不要继续跟着他。
    就在这个时候,龙运凯说了一句:“通知丁朝宗,你们几个到我办公室来开个会。”
    秘书得到指示后,答应一声就找丁朝宗去了。潘祥瑞和曹军则紧紧跟在龙运凯后面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以后,龙运凯依然一言不发,只顾低头抽烟。
    潘祥瑞和曹军偷偷交换了一下疑惑的眼神,他俩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来打破眼前这令人窒息的沉静。
    这样的尴尬气氛持续了几分钟,丁朝宗进来后,龙运凯把手里的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之后开始说话了:“国庆长假期间的工作安排都布置下去了吧?”
    曹军说:“都已经布置下去了。”
    “现在库存的铁矿石可用天数是多少天?”
    “大概35天。”
    龙运凯听完后沉默了半晌,然后说:“你和丁朝宗马上再做一个计划,看如果节后把3号高炉停掉可以削减多少人员?能节约多少费用?铁矿石库存的可用天数可以到多少天?”
    潘祥瑞、曹军和丁朝宗听了大吃一惊:把现在正在运转的高炉停掉?这可是龙腾集团成立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事情!集团总共只有三座高炉,停掉一个,那产能就缩小了1/3,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啊!
    刚才龙运凯在厂里一言不发地转来转去,潘祥瑞和曹军就猜到龙运凯这反常的举动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东西,可他们做梦也没想到龙运凯肚子里打的是把高炉停掉的主意。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先说话。过了一会儿,曹军硬着头皮说:“停掉3号高炉能节省多少费用、能削减多少人员,这个需要仔细测算一下才知道。但是3号高炉一停,库存的铁矿石可用天数估计就可以达到45天左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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