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潘茗仲无意间看到放在书桌上的属于她字迹的一封信,她拿出来打开一看:

    潘茗仲芳鉴:

    梧桐叶落,横秋已至。我欲离去,此意已决,特意写信与你辞别。多年以来,我虽是你的仆人,可你却亲情以待,教我识字知礼,与我情同姐妹,你对我的恩重如山,非只言片语所能鸣谢!如今我欲赎身,就此奉上薄资,还我自由之身!我自知,我之离去,对你是种背叛,陪你二字,已然成了笑话!我罪不可恕,无法用言语的抱歉来亵渎你的原谅!姑娘贵体有恙,恳请自爱,望调养有序,早日康复!我走了,贱躯如常,勿要挂念!言不尽思,再祈珍重!雪莲亲笔!

    潘茗仲读完,泪流不止,任由无色液体一点一滴地入口,尝不尽的苦涩滋味,沁入心头,激起心底的艰涩。她凝视着那封信,颤抖地将其揣紧在怀里。

    一纸虽轻,一字却有万金重,她想到那熟悉的字迹,心里沉重得让人窒息!她看着信封里的银两,淡然一笑。

    如今,连雪莲也要舍她而去吗?世情凉薄,人心残酷,二者交加于身,是要使她麻木,还是要把她毁掉?

    某夜,一阁楼的古室中,有两人在密谈。

    林煜棠于黄花梨太师椅上正坐,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绸扇,可眼睛却注视着眼前那个一直低眸的壮伟男子。

    这时,他冷寒的声音冥冥传来:“子忠,事情办得如何?”

    冷声一出,朱子忠不由自主得打了个冷颤:“属下办事不力,再次失去他们的行踪!”

    林煜棠额头微蹙,脸色一沉:“废物!”

    那人赶紧半跪在地:“兄弟们追踪他们到峪谷关,就被他们给发现了!与他们缠斗了好一阵,最终还是被他们的诡计所迷。因此,不少弟兄身中血毒盅,身亡郊野!他们……也再次消失了!”

    林煜棠快速地转动扇子:“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线索,就这样给断了!留你们有何用?”

    朱子忠冷汗直冒:“楼主息怒!虽然行踪断了,但我们捉到了他们的人!想要线索,查问他便知!”

    林煜棠抬手揉揉太阳穴:“怎不早说!”又道:“如今,那人在哪?”

    朱子忠松了口气:“那人被囚禁在密室!”

    闻言,林煜棠摸起下颌,陷入沉思。

    若想从那人口中得到确切消息,一般的办法肯定行不通!那又如何才能审问个分明?

    他就问道:“除此之外,可有收获?”

    朱子忠答道:“见识了他们的铁毒镖的威害,不过我们暗中寻到了门路,亦得到了不少!”

    林煜棠眼中精光闪现,立即站起身:“好了!我去见他一面!你先下去准备,必要时再给予他一击,懂我意思吗?”说完,便紧盯着他的双眼。

    他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思索片刻,就低着头起身站立,转头恭手道:“属下明白!”

    林煜棠摆摆手,便走出门外。

    他步履沉深而从容,摇扇翩翩地走到密室,他推开密门,没有急于进去,只定定地看着那个于地上侧躺且浑身被捆绑得严实的人。

    片刻后,林煜棠走近他。他弯下腰,用扇子一挑,解开了蒙住那人嘴巴的带子。

    那人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挣扎道:“快放开我!”

    “要我放了你?当然可以!只需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就可以走了!”

    “要我背叛主子?呸,那还不如把我给杀了!”

    “你只是他养的一条废狗!如今你被遗弃,你以为他还会来救你吗?别做梦了!”

    “不!”

    林煜棠在他身边围转,用扇尖指着他:“若你不死,他也会派人来杀你!”

    “说甚么鬼话!我是不会信的!”

    “嗤嗤~还真是衷心耿耿!可惜,你的衷心,在他面前,一文不值!”

    “你怎如此笃定?”

    “因为,人是自私的,一旦某物对自己产生威胁,就会不惜一切,将其铲除干净!”

    “那是你而已!反正,我主子,是不会如此的!”

    林煜棠冷笑一声:“哼,到时候,可不要怪自己眼拙!”他走到门外:“是要做愚人还是要做聪明人,你好好想想!可别怪我没给你机会!”说完,便关上门,徒步走了。

    此时,室中黯黑无声,只剩他一人。

    那人想到林煜棠说的话,莫名的有些心慌,他呢喃道:“哼,不过是诳语罢了!谁会相信!”

    话音一落,“咻”的一声,一物向他正中射来。

    他眼神一凝,赶紧转动身躯,避开飞物的射击。

    正在他放松之际,飞物接二连三地朝他射来。

    他吓了一跳,极力扭动身躯,躲开一次次地攻击。

    可恶,是谁要他的命?是刚才的那人还是教主?呸,胡言罢了,如何能相信!他可不能入套!

    就在他分神之际,一物正直地击中他的肩膀。他嘶叫一声,一点点地挪动身体,慢慢挪到窗边。他借着窗隙的一抹月光,低头夜视那物的形状。

    片晌,他看清了上面的纹路,眼睛微眯。

    到了正午之时,林煜棠再次来到密室。

    待他看到满室飞镖的情景,他大吃一惊。

    那人见他进来,就笑道:“真不是你?”

    林煜棠转头看他,见他嘴唇发紫,衣服被鲜血溅染,红裸裸的一片:“哼,果然被袭击了!”

    那人怒道:“你没听到我说话吗?”

    他面色阴沉,不悦道:“竟敢对我怒吼,活腻了!”说完,他使了个箭步,飞身至他的身边,狠踹一脚他的胸口。见他痛得闷哼一声,面目扭曲,他才把脚抬开:“在我这里,可别忘了分寸!”

    他走到他身边:“看你,已经中毒了!”他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他肩膀上的飞镖:“竟是灵魔教独有的铁毒镖!我的人,有不少丧命于它!所以……是谁做的,你敢说你不清楚!”

    “我……”

    “若真是我做的,对我又有何好处!”

    “……”

    林煜棠负手背对着他:“怎么?考虑清楚了吗?”他回眼看他,见他神色有几分凝重:“可别告诉我你还没有考虑清楚?”

    见他一直沉默,林煜棠继续说道:“做个聪明人的决定,保你性命无虞,荣华富贵享不尽!若你不做这个决定,也没问题!”见他抬眼看自己,他对他冷然一笑:“那你只能去做黄泉下的忠犬!”

    那人脸色苍白,握紧拳头,颤声道:“我……考虑清楚了!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林煜棠了然一笑:“你说,我听!”

    那人说道:“我主子是灵魔教教主冷独奕,这次来幽州,是为寻找失散多年的女儿!教主的妻子末代圣主那歆,是蛇灵皇族的后代,具有蛇灵血脉!所以他女儿亦有蛇灵血脉,这对他极其重要,于是他就不惜一切代价寻探消息!”

    “然而就在这几个月,他在幽州发现了她女儿的行迹,而后静观其变,在时机成熟时将她带走,与她一同回寒冥宫!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就不说了!”

    林煜棠问道:“没了?”

    那人看着他:“没了!”

    林煜棠听到他的回答,就走到门外:“酬金,我这就给你!”说完,便掩上了门,走了。

    见他走了,那人才反应过来:“欸,解药呢?那我还能不能活命?”

    片时,朱子忠推开房门,走到他身边。

    那人抬眸一望:“怎么是你?他呢?”

    朱子忠说道:“楼主事务繁忙,身份高贵,一般人岂能想见就见!”说完,便拿出一精美盒子,扔到他面前:“这是你的酬金,你可以走了!”

    那人说道:“你绑着我,我还怎么走?”

    朱子忠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而后从背后拔出剑,挥剑将他身上的绳子割开,就走了。

    那人没有了束缚,心里一舒,但是见他走了,就想起自己中了毒,他还没有给自己解药:“慢着!解药呢?”

    朱子忠脚步一顿,回头一看:“那东西,是灵魔教独有的,解药也是他们独制的!所以,我们怎会有解药?”

    那人怔怔地看着他:“不对,他不是保我性命无虞的吗?怎地言而无信!”

    朱子忠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楼主只保你暂时性命无虞,又没有向你保证保你一辈子性命无虞!你可别会错意了!”见他愣在原地:“你再不走,就没有机会出去了!”

    见他愣愣且艰难地站起身,子忠说道:“兄弟,贪得无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金银有了,出去后,不要亏待自己!舒服地过完这几日,此生足矣!”

    “我……知道了!”那人一点一点地挪动沉重的脚步,走了。

    原以为自己能有择机,却不知道一切早已命中注定!金银足,又如何?他不是心境淡泊的君子,有了性命之忧,又怎能安心地过完这短暂的一程?

    那日,林煜棠是时候要走了,就与潘常平辞别。潘常平不舍别离,想要与他叙谈,再三要求要为他设饯别宴。盛情难却,林煜棠只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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