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祝成轩回承乾宫休息之后,桌上的杯盏都收拾了,心平和小成钧也被人带下去了,南烟仍然坐在桌边,对着桌上的一盏孤灯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蜡烛都要烧完了。
    烛火渐渐的低矮下去,微微的扑腾着,好像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样,可南烟都一点没有发觉一样。
    还是若水走进来。
    她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截新的蜡烛,走过来换在了烛台上。
    烛火又一次慢慢的燃烧起来,重新照亮了这个安静的屋子,若水低头的时候,才看到南烟的手里拿着一块不知道是破布还是手帕的东西,上面,有一些黑红色的杠子。
    这是什么呢?
    看起来,好像是计数的东西。
    见南烟并没有遮掩,若水便知道,这应该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东西,便轻声问道:“娘娘,你在想什么?这个,是什么啊?”
    “……”
    南烟沉默了一会儿,才像回过神一样,抬头看了她一眼。
    也没有回答,只默默的收起了那个东西。
    然后问道:“什么时候了?”
    “已经过了亥时了。”
    “都这么晚了。”
    “娘娘才知道,你这么坐着发呆,都快一个时辰了。”
    南烟苦笑了一下,难怪刚刚只动了一下手,就感觉肩膀僵得要命,现在再动一下,全身都有些发僵。
    她便站起身来,稍微走了两步,走到卧榻那边的去坐下,然后问道:“皇上呢?”
    若水道:“皇上早就回宫了。”
    “没有传魏王过去问话?”
    “没有。”
    “也没有传本宫?”
    若水摇摇头,虽然没有说话来回答这个问题,却是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南烟看着她这边,便知道她有话要说。
    问道:“怎么了?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若水道:“皇上去静怡轩了。”
    “嗯?”
    听到这个,南烟的眉心微微的蹙了一下:“静怡轩?他——皇上去看姚贵人了?”
    若水点点头。
    她不满的说道:“前两天在几筵殿的时候,姚贵人就想方设法的显眼出挑儿,皇上别的人都没理,只跟她说了两句话,没想到今晚,就直接去静怡轩了。”
    “……”
    “真是的……”
    南烟听着她的话里有抱怨的口气,抬头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怎么也抱怨起这个来了?”
    “……”
    “你忘了本宫跟你说过,后宫的嫔妃,都跟本宫是一样的。”
    “……”
    “本宫想要得到皇上的宠爱,他们自然也想。”
    “……”
    “这原没有什么不同。若说他们这样做不好,那也就是说本宫不好了。”
    若水气鼓鼓的说道:“奴婢可没说她不好,可是,她这样也的确不好。皇贵妃才刚过世呢,谁会在这个时候邀宠啊!娘娘这几天都素着呢,连僖嫔平时那么傻呵呵往皇上面前显摆的,这个时候都知道收敛了。”
    听到这话,南烟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
    僖嫔的确是知道收敛了。
    怎么能不知道呢?
    要知道,上一次她吃亏,就是因为在仁孝皇后的丧仪期间邀宠,被自己狠狠的弄了一回,若不是后来为了对付沈怜香让她复位,她现在还不见得有出头之日呢。
    她笑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若水气呼呼的道:“奴婢觉得,娘娘该说说她。”
    “……”
    “不说她邀不邀宠的事,只说死者为大,如今皇贵妃才刚送入皇陵呢,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这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南烟大概是刚刚坐得有点累了,这个时候,慢慢的靠在了卧榻上。
    疲态尽显。
    她说道:“可是你别忘了,她邀宠,也要有人肯宠她才是。”
    “呃?”
    “是皇上找她说话,也是皇上去静怡轩的。”
    “……”
    “本宫骂她,不就是指桑骂槐,说皇上的不是吗?”
    “……”
    听到她的话,若水没有立刻说什么,只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着南烟,像是感到非常的疑惑不解似得。
    要知道,虽然皇帝去找姚贵人说话,去静怡轩看她,别人是不能管,可贵妃身为如今的众妃之首,又代掌凤印,管的不就是后宫的事吗?
    皇帝管不了,嫔妃的举止,她还是能管的。
    再说了,平时,她也没少管皇上。
    有的时候,两个人又是吵又是冷战,吓得他们下面的人心惊胆寒,可现在,该她管的时候,她怎么反倒不管了?
    若水歪着脑袋看着她。
    南烟原本有些恹恹的,抬头对上她的目光,又笑了笑:“怎么了?”
    若水道:“娘娘,为什么跟之前不一样了?”
    南烟想了想,笑道:“你知道,本宫以前刚进宫的时候,是什么样?”
    若水道:“奴婢虽然没有见过,可也听他们说起过,娘娘那个时候还不是贵妃,只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尚宝女官,而且,还是奴籍,照样敢当面劝谏皇上;之前也是。怎么现在,反倒——”
    南烟透着一点倦怠之意,懒懒的笑道:“那,你还有一点不知道,就是根本刚跟皇上的时候,还年少青春得很。”
    “啊?”
    “现在,本宫已经不是什么二八少艾了,那天还说起,本宫生了成钧之后,脸上就长斑了。”
    说着,她伸手摸了一把脸。
    然后又说道:“你再看看姚贵人,且不说她,她是个出挑儿的,单看那些新进宫的选侍们,一个个跟花骨朵一样,谁不图个鲜灵呢?”
    “……”
    “本宫管得住这一次,还能管得住两次三次,管得住今后那几十年的岁月吗?”
    若水的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话是这么说,可南烟说这话的口气,听起来不太好听。
    她上前一步,蹲在了南烟的前面,双手扒着卧榻边沿,说道:“娘娘这话说得,自己是有多老?你才二十多岁呢。”
    南烟懒懒的道;“二十多岁,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
    “那又怎么了?奴婢看娘娘比宫里其他娘娘好多了,也就是娘娘你平时懒,不愿意装扮,衣裳也只捡简单的穿,知道的说你跟着皇上朴素节俭,不知道的,还当你是贵人,别人是贵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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