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的最后,是舟山出海口。
    也就是说,祝成瑾出海了!
    南烟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沉声说道:“鹤衣他——皇上给了他多少人马?”
    祝烽淡淡道:“自然是足够的。”
    他虽然没有说数目,但南烟明白,在军事上祝烽从来不打马虎眼,更何况这一次是对付祝成瑾,是他心底最大的一个毒瘤,连远在京城的鹤衣都被他调到这个地方来,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人马自然是不会少的。
    而且,从呈上来的文书上看,鹤衣沿途不止一次的见到了祝成瑾,显然两边是交过手的。
    虽然南烟没有见到祝成瑾是如何用替身替换下自己,可毕竟从扬州城外的江上败落之后他们就一路往下江镇走,人马未曾见少,之前还在金陵城内留守了一部分人马,也就是说,祝成瑾能调度跟随自己的人马是很有限的。
    显然,两边应该是有明显的实力差距才是。
    在这样的情况下,鹤衣居然把人给跟丢了,让祝成瑾出了海,显然是有留手的。
    一旦出海,渺然无踪,就再难找寻了。
    而当年靖难之役中,祝成瑾也是这样假死逃生,接下来的这些年给祝烽找了多少麻烦,如今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甚至连累了金陵城内那么多的无辜百姓,还不能彻底将他铲除,难道说,将来还要来这么一场?
    什么时候是个头?
    南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心里也有一股隐隐的火气冲上来,沉声说道:“那皇上为什么还让妾过来为他求情。”
    祝烽挑了一下眉毛,仰倒在椅子里,道:“朕何时说过,让你来为他求情的话?”
    “皇上少来!”
    南烟怨怼的道:“过去皇上跟大臣们商量事情,也没有把妾带到御书房里过,这一次却偏偏把妾带到内室去听你们说话,分明就是知道妾一定会求情,求皇上饶过他。”
    听到这话,祝烽淡淡的笑了一下。
    这个情形,让他不由得想起来当年,她才刚到自己身边做尚宝女官的时候,靖王向他讨要北平为封地,而他让叶诤去叫她把玉玺拿来盖大印,她一听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谎称钥匙被她搞丢了,还挨了板子。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么多人和事都改变了。
    倒是这一点,还没变。
    想到这里,他笑道:“怎么,你现在后悔给他求情了?”
    南烟沉沉的出了一口气。
    她心里也明白,既然祝烽设计自己过来给鹤衣求情,显然是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动他;而对她来说,鹤衣也的确是个不能轻易动的人,只是想到祝成瑾还活着,心里不免又有些憋气。
    沉声道:“好歹,也该奖赏分明才是。”
    祝烽看了她一眼,笑道:“难得,你也还有这样的时候。”
    南烟正色道:“皇上真当妾这么多年跟随皇上一点长进都没有?什么事情都太过宽仁,那天下都乱了。”
    祝烽笑了笑。
    那笑容中既有一点欣慰,也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深沉,道:“你放心吧。”
    “……”
    “要惩治他,还是容易的。”
    南烟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的道:“妾怎么觉得,皇上不着急?”
    祝烽道:“朕不是说了要惩治他吗?”
    “妾说的不是鹤衣,是祝成瑾!”
    “……”
    “他又跑了!”
    “……”
    “这一次他出了海,皇上还能安心吗?”
    祝烽的眼中闪过了一点针尖般的刺,过了一会儿,淡淡道:“本来是要着急的,但眼下,反倒不急了。”
    南烟睁大眼睛:“为什么?”
    祝烽笑着看了她一眼,只不说话,南烟一看就知道,他又要卖关子,一旦他打听注意不说,那怎么样也撬不开他的嘴,南烟只能靠在桌边生了一会儿闷气,又说道:“难怪刚到下江镇的时候,妾说彻底处理了这个人,皇上也能放心的时候,皇上没接这个话,原来那个时候,什么都安排好了。”
    祝烽仍旧笑了笑,也仍旧不说话。
    南烟又道:“可是,为什么是鹤衣呢?”
    祝烽看了看她,只起身往内室里走去,还亲自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南烟毫不放松的跟上去,跟在他屁股后面问道:“皇上之前一直都是怀疑他的,为什么这一次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到他的手上。”
    “……”
    “他是什么时候,重新得到皇上的信任的?”
    眼看她连珠炮似得发问,大有一股不问出真相不罢休的气势,祝烽冷哼了一声:“朕看你是真的想干政了是吗?”
    南烟也毫不畏惧的道:“皇上都利用妾过来给鹤衣求情了,妾求一个真相,不过分吧?”
    祝烽看了她一眼,像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一声,摇摇头将她拉到对面去坐下,然后说道:“你可还记得,那个时候传来叶诤——的消息,朕让人将鹤衣拘拿到大理寺问话。”
    见他即便这个时候,都不肯把“死”字往叶诤的身上牵扯,可见祝烽的心里,叶诤有多重要。
    可惜叶诤现在的态度,着实伤了他的心。
    南烟也不多话,只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祝烽道:“那你还记得,大理寺那边问出了什么话来?”
    南烟的脑子里忽的闪过了一道光。
    “他说,皇上想的,就是他做的。”
    “不错。”
    南烟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皇上想的,就是他做的?
    这句话,在当时看来,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意思是——皇帝在怀疑他,认为他有二心,而鹤衣便自己承认了,他的确是有二心。
    可现在看来,这句话,分明还有另一种解释。
    祝烽想要铲除一颗毒瘤。
    而鹤衣在做的事情,就是一直在帮他铲除这颗毒瘤。
    现在来看,他告诉了简若丞真相,让祝成瑾一直相信他,岂不是将自己变成了一根毒刺,扎进了祝成瑾这边的心里?
    南烟道:“从那个时候开始,皇上就知道了?”
    祝烽道:“他大概也知道,叶诤对朕的重要。”
    “……”
    “所以在那件事之后,就已经把真相告诉了朕,也告诉朕,叶诤应该还没死,只是被祝成瑾利用,利用他来打击朕。”
    南烟道:“那他到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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