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曰,新科状元叶行远,公忠体国,不避艰险,其志可表。朕心甚慰,遂其志,着吏部斟酌授官。然其行不可不彰,故仍按旧例,先授翰林院修撰,其后转迁可也......”

    皇帝的诏书完全符合规矩,并非是出于己意的中旨,而是堂堂正正经过了司礼监、内阁和六科。叶行远的上书一到,便是留在内阁的四位大学士也知道无法批驳。叶行远既然敢如此行事,那该给的风光不可能不给。

    大获全胜。叶行远淡然而立,听到诏书内容的时候,深自感到与隆平帝已经有了一份默契。

    现在诸位内阁大学士灰头土脸,而且最终没能挡住他进翰林院转一圈,虽然最终的结果仍然是叶行远出京。但是自请戍边,与被阴着赶出京城,这可完全是两个概念。

    叶行远上书煌煌万言,岂是核心就是一个意思——我主动请求去最边疆最苦的流放之地当官,你们就不用赶我啦!

    这也是当他得知李夫人帮他谋到了琼关县之后的灵机一动。在另一个世界,叶行远大学毕业的时候就曾经援藏三年,虽然没有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但是级别还是得到了破格提拔。不过后来他专心学术而非仕途,这才成了大学里最年轻的正教授。

    在轩辕世界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官员援边”之类的说法,但道理是相通的。没有人愿意去危险、贫穷的地方,而作为光鲜的状元郎,更是有挑肥拣瘦的权利。然而你主动表示要去,这就是高风亮节,朝廷无论如何不能驳你,还得高调的为你表彰。

    当然在别人看来,无论是先授翰林院修撰,还是品级的提高,这些都比较虚。要是一辈子被压在边疆回不来,或者干脆埋骨他乡。这种东西再多也没用。

    所以正常人都不会往这个方向去思考,谁知道叶行远完全不走寻常路!

    “他真的不怕回不来?”宇文经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并非不知人间疾苦的年轻书生,而是曾游学天下的真儒。如今边疆之地都不太平。动辄就有生命之危,叶行远不会怀着侥幸心理,认为内阁在被他打脸之后,还会给他安排一个安逸的地方吧?

    南方诸土司之地,要是与他们勾结沆瀣一气。或许能过上安生日子,但也意味着别想再回到中原权力核心。至于西面和北面,战事频频,妖族、蛮族打草谷,流寇抢粮攻击县城,在那儿当官就像是坐在一个火山口上。

    宇文经毫不怀疑,虽然诸位阁老未必有准备,但一定会给叶行远找一个适当的职位,让他可以好好“享受”,以作回报。

    “是了。此人无论省试会试,都是在乱世之中取势之人,如今虽然是真刀真枪,他还真未必怕了。我们统统低估了他的胆色,这才有此之失。”宇文经叹息一声,觉得叶行远真是智勇兼备,可惜偏偏走了邪路,成了圣人文教最大的威胁。

    故而虽然他心中隐隐佩服叶行远之志,但还是狠下心肠,迅速调整心情。琢磨着如何将此人不动声色的压制在边关。

    只要叶行远身老边疆,几年几十年之后,京中谁还会记得这个惊才绝艳的少年?

    “你既然不怕死,那就让你求仁得仁!”宇文经咬紧牙关。进一步去打探消息,勾连诸位阁老不提。

    五位阁臣之中最没面子的就是沈孝,其余几人终究没有出面。沈孝刚刚才出言训斥过叶行远,这时候看了他的上书,又得了圣旨,不得不换了副面孔。干巴巴的勉励几句。

    总算沈孝城府甚深,不至于当场发作,但心中窝火,自不待言,更恨其余几位阁臣上墙抽梯,让他没个下台。

    既然状元照旧授了修撰,榜眼探花也算是沾光,没有必要再去外地任职。仍授翰林院编修之职,吏部也乐得收回两个肥缺。

    文虚怀为叶行远铿锵文字所感,心中热血澎湃,也想要一样自请戍边。但念及家中长辈,终究还是哑了口,只闷闷的受了翰林职位,并无太多的欢喜。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包括陈简在内,另有数人选为庶吉士,其余诸人各自授官,或入六部,或放外地,便不赘述。

    琼关县的缺仍然留着,叶行远心中有数,也不着急。便先受了修撰,与诸位新翰林一起,同往翰林院接受清气灌顶,顺便获取神通。

    叶行远大约打个转就得回来重新任职,但他已经心满意足,翰林修撰的神通不知能否保留。但清气灌顶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当初他选择想走地方路线,最可惜就是觉得丧失了这个机会。

    现在鱼与熊掌兼得,岂能不喜?

    到了翰林院,叶行远当先而行,意气风发。陈简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昨日在沈大学士府门前他还出言讥讽,如今却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挂不住。

    叶行远懒得理他,他手上多少大事,谁会在意此等宵小?一入翰林院大门,便觉得气氛为之一变,只见头顶有一团云气盘旋不定,放出灿灿金光,正是代表一国文运的“文华之气”,悬于翰林院上空。

    读书人聚集之处,天地自有异象,书院等处但凡有文气充盈,便有此云。但无论是国子监还是地方上鼎鼎大名的书院,这文华之气的数量,都远远无法与翰林院相比。

    这是本朝数百年文运所在,一代代入翰林的大儒胸中之气混杂而成,浓厚如实质。在此云遮蔽之下,刀剑不伤,不受水火,尊贵之极。

    除了叶行远之外,其余新进士一入翰林院,只觉得肃穆谨严,令人战战兢兢,汗不敢出,几乎要对头顶的云气顶礼膜拜。

    “去!”只听云中传来一声轻叱,十余道流光从金色云团之中急飞而出,在空中转了两个旋儿,各自认准一位新翰林,从头顶直灌而入。

    嗡!叶行远只觉得耳畔有振动之声,他早有准备,当下眼观鼻鼻观心,任凭那光气在他身体内游走不定。胸中灵力与之应和,活泼泼的跳动不止,刹那之间,浑身如受火焚一般。

    叶行远的身体受过数次改造,浩然之体自不必说。后来在汉江府的时候,因为无意间吞了水族至宝转轮珠,体内诸脉俱通,灵力如大江大河,流动不停,便与修行多年的大儒也差相仿佛。

    原本以为翰林院清气灌顶,再有好处也是有限。没想到这清气入体,旋转不停,竟然将体内的灵力搅成了一个咆哮的漩涡。

    叶行远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上每一根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像是被那灵力漩涡搅入其中,几乎忍不住要跟真像陀螺一样旋转起来。勉强站定不动,身体却完全失去了控制,只有不断撕裂的痛楚。

    这是怎么回事?叶行远心中骇然,张口欲呼,却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面色苍白,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清气灌顶时间持续不长,以文虚怀为首诸人很快就灌顶完毕,自觉灵力充盈,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正欢喜之际,却瞧见叶行远神色不对。

    文虚怀忙上前关心问道:“叶贤弟?你有什么不妥么?”

    叶行远双目能视,双耳能闻,偏偏身体做不出一点反应,连眼珠子都转动不得,怎能回答?

    文虚怀看出不对,惊呼道:“来人!快去请院中前辈来看看,叶贤弟这情况有些不对!”

    只是受一次清气灌顶,这是强身健体,提升灵力的大好事,哪里会把人搞成这个样子?只怕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文虚怀担心叶行远,赶紧叫人。

    陈简却幸灾乐祸道:“莫非便是叶行远欺世盗名,本不该拿这个翰林,故此清气也不认同他,这才稍作惩罚!”

    他与叶行远等于已经公开撕破了面皮,诸人都知道两人不睦,但叶行远此时自请出京,正是炙手可热之际。这人还要挑衅,实属不智,丢的是自己的脸,杨博等人都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与陈简的距离,也暗中下决心日后不能多与这位传胪交往。

    翰林院中主事之人还未来得及赶来,叶行远只觉得灵力漩涡越转越急,就像是大江之水汇于山前,冲撞激荡,始终不得前路而行,便在他胸口疯狂震动,简直要将他胸膛冲破一样。

    不妙!难道莫名其妙要被灌顶灌死在这儿?叶行远暗暗叫苦,实在不知道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只能听天有命。

    不知道又经过了几十次冲击,叶行远觉得肋骨差不多都要被撞断的时候,忽然听到耳畔轰隆一声,仿佛平地起了个闷雷,胸口就像是被撞破一般,灵力冲天而起,化为实质,他胁下陡然伸出两道炽热的灵光,就如蔓延的双翅一般!

    叶行远只觉得胸怀畅快,所有淤塞一通,忍不住仰天长啸,声震寰宇。那灵力所幻化的翅膀,在空中震荡摇摆,卷起旋风,灰尘乱舞。一众新翰林都闭紧了眼睛,在啸声与狂风之中几乎不能呼吸。(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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