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如月见到顾长生也同样的讶异,“怎么是你。”

    姜曲笑嘻嘻道,“原来是和长生你认识的啊,那更好了。”

    钱如月瞪眼,“谁和她认识!”

    她当场就提出要换人的要求,却是被一口否决了,“你要换,别人也要换,那不是乱套了么,要不你就老老实实的和他们四个去闯太虚仙境,要不你就下山。”

    钱如月再不喜欢顾长生也只能忍耐,她用手在彼此之间画了一条无形线,警告道,“不许靠我和我表哥太近。”

    长生晓得自己惹人厌,且也的确没什么本事,打定主意一路上少说话好了,也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姜曲上前想和钱如月搭讪发挥他专门用来对付女人的那一套本事,结果碰了一笔字灰铩羽而归,却也庆幸道,“多了司马鹿鸣,也算是多了几分把握。”

    顾长生盯着那少年的背影,“原来他叫司马鹿鸣。”

    姜曲摇着扇子道,“怎么说也是司马山庄的少爷自然有名气,司马家可是垄断了江南一带的茶叶和丝绸,有钱得很。”

    队伍里有个个子比顾长生还要矮小的男孩穿着西南一带部族的服饰,手腕上戴满了银制的手镯,低着头站在最后,一副怯弱怕生的样子。

    顾长生友好的报了名字,“我叫长生。”

    那孩子看了看她,声如蚊讷,得十分注意的听才听得到,“我叫褚斑。”

    男弟子指了指身边的漏壶,补充道,“进去后也是有时限的,等这个漏壶里的水滴完了,你们就会自动从太虚仙境里出来。”

    他们五个进了门里,突然眼前一暗,便再也什么都看不到了,那黑是很均匀极致的黑色,没有一点光线,就像是在眼睛前边罩了一块布。钱如月着急的喊了一声表哥,居然听到她的声音重复而错落的回响。

    就像是同时有好几个钱如月在发问。

    以前听从外边回村来探亲的人提起过,山谷空旷之地只要你喊一声,便有山精鬼魅专门学你的声音跟着应和。昆仑山,这么虚无缥缈的地方,按理说应该不是布满仙气就是布满灵气,都不会有妖魔鬼怪才对。

    有东西一把揪住了她的衣服,顾长生摸过去摸到一只凉凉的小手,她猜想该是那孩子便握住那小手一块走。同时心里纳闷,道观不大,明明进来时她有四处看过环境,那道观是独立存在的前后左右再没有与之连通的建筑物了。那这门后的空间是哪来的?

    姜曲道,“这地方也不晓得多大,前边的说句话吧,免得走散。”他又继续不气馁的和钱如月搭讪,“前边的姑娘不知年芳几何,哪里人士?”

    黑暗中就听到有拔剑的声音,接着就是钱如月威胁道,“你不要命了是吧!”

    姜曲笑道,“你我将有可能成为同门,不必拔剑相向吧。”

    司马鹿鸣取下背上的剑去敲打地面,依循着声音以确保他们五个不会走散。

    这不会就是所谓的太虚仙境吧,若是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放四颗珠子让他们摸索,那无疑是大海捞了。摸到海枯石烂估计都摸不到,顾长生心里想着,眼前突然豁然一亮――

    一株株参天古树,茂盛的枝叶如伞状撑开。几乎完全的遮盖住她头顶的蓝天,若不是在枝叶缝隙里渗进一缕一缕的阳光,这地方阴得会像白天黑夜交替的时候。

    她村里有棵榕树已是生长百年了,然而树干还不及这里其中一棵的四分之一粗壮。若是按义父与她说的,任何生灵活的越久越有灵性,那么打个比喻,这里的树木应该都能称作树中的“人瑞”了。

    顾长生仰头定睛看着繁茂的枝叶组成的那一片深绿带给她的震撼,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严无名与她说过的那个坐井观天里边的青蛙狭隘的眼界在霎那受到了十分强大的冲击。“刚才我上山时怎么没看到这么多的树。”

    她没什么本事,偏这种树她认得。

    曾经村里有人带回一株树苗,说这树苗若是种得好,将来伐了运到城里卖,有人专收这种木头可以做成药材,也能做家具卖给达官贵人,能赚不少银子。

    这种树喜热,受不得冷。虽他们村子湿和热的条件都符合了,却因为土壤贫瘠最后还是没把那树给种活,但那也是题外话了。这昆仑山越是往上气温越低,甚至还有白雪皑皑覆在山顶,按道理也不该有这片林子才对。

    姜曲笑道,“这昆仑山既然能被称做万祖之山,想必有许多奇异之处是我们不知道的,或许这里还真是不为人知的某一处仙境。”

    这些树木长得极其整齐,所谓的整齐只指它们像是操练过的士兵分成左右两排,一棵挨着一棵生长只留出中间一条允一个人通过的小道。顾长生他们只得排成一列通过。

    褚斑不好意思的放开她的手,顾长生笑了笑,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她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要不你拉着我的袖子?”

    褚斑害羞的看了她一会,像是要驯养的家禽在愿意亲近你时软化过度的一个过程一样,他怯弱的拉住长生的袖子,那感觉,好似多了一个弟弟。

    姜曲捡起一根树枝去拨打两旁树底下能没过膝盖的草。

    钱如月瞪他,无声的在问为何发出这样嘈杂的声音。

    姜曲笑道,“就怕下一刻真跳出一只什么神兽来,弄些声响赶跑了也好。”

    钱如月送了他两个字,“无聊。”然后看着那一棵棵都长得差不多的树,抱怨道,“这里这么大,只给了东南西北这点提示,鬼知道珠子放在哪。”

    姜曲分析道,“上山来拜师的人里十个有九个都是初出茅庐没有多少阅历经验的黄毛小子黄毛丫头。题目若是出得太过深奥,出了也是等与白出,那男弟子不是说了么,此次只是要看我们的资质如何。索性就把问题想得简单些,东南西北这四个方位里,哪里最醒目就从哪里找起。”

    钱如月嗤笑,“你说得倒是轻巧容易。”

    司马鹿鸣却是英雄所见略同,“不,他说得有道理。”

    其实顾长生也觉得姜曲的话道理,时间有限,每个人的体力精神也有限,与其漫无目的,不如划定目标。只是她的话充其量只能算是事后诸葛,所以不说也罢。

    钱如月问,“那什么地方才算醒目?”

    姜曲转了一圈,所见的皆是参天古树,他摸着下巴道,“既是从树林开始的,那就从这个林子找起。”他卖关子道,“虽说不要想得太复杂,但当然也不会简单到一目了然的地步,你们说这里头哪一棵树最特别?”

    长生低头想着,以前她去河里洗衣服回来,总会一眼就看见那棵榕树,它周遭虽然还种了别的树,但都不及那榕树来得高,所以要说特别,自然是――。

    司马鹿鸣似也想到了,把剑背回背上后,直接抓着靠近的一棵树的树枝爬了上去,他的动作十分灵活,没一会他就爬到了树顶,寻找目标。

    顾长生他们仰着脖子,在下头等着。

    突然就看到那层层叠叠的树叶如一层层水浪波动起来,这些参天古树的叶子长得厚实,叠盖在一起,能遮风挡雨。若不是极大的外力作用,是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动静的。

    姜曲敛起了笑,“不会这么倒霉真让我说中吧。”

    钱如月大喊了一声,示意司马鹿鸣快些下来,却是迟迟不见他动作。钱如月又喊了一声。

    姜曲制止道,“先别喊了。”

    他比较倾向于以不变应万变,站在原地安静不动,看清楚了情况再说。且不说是不是灵兽,哪怕只是普通的毒蛇老虎,听到响动,总要过来看看是谁不知死活的入侵它的地盘。

    钱如月拔了剑,警惕的盯着上头。

    长生大气也不敢喘,若是真有什么吃人的猛兽冒出来,她是很吃亏的,只因为她两手空空一件防身的武器也没有,她的力气比起一般的姑娘家算是不小了,但对猛兽来说只够给它挠痒痒的。

    她把褚斑拉近了些,捡起地上的树枝竖在身前,连她自己都知道这样的想法是可笑了些,这种树枝根本挡不住攻击,但她想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树叶又是一层层波动开来,阳光穿透叶子之间的缝隙照到长生的脸上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很快的遮过,从她脸上消失后又出现。

    司马鹿鸣拨开叶子跳了下来,钱如月紧张的唤道,“表哥。”

    司马鹿鸣面无表情道,“我没事。”

    话音才落,就见一东西速度极快,穿过了茂盛的枝叶,引得叶子沙沙做响。它直直落到司马鹿鸣身旁。众人定睛一看,那是一只鸟,青色的羽毛红色的尾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体型特别大。光是站立着就比司马鹿鸣要高出两个头来,翅膀若是伸展开来,怕是会被卡在这条小道上。

    它歪过脖子用长长的鸟嘴搔着翅膀,很悠闲的在梳理它的羽毛,紧张感一下就降至了最低点。

    姜曲笑道,“看样子它应该对人肉没什么兴趣。”

    钱如月转头责怪起姜曲道,“都是你,弄得紧张兮兮的。就说这不过是个考验而已,怎么可能窜出什么凶残的猛兽。”

    司马鹿鸣道,“最高的那棵树在这个林子的东南方位,不论如何我们只取珠子,其他的最好不要乱碰。”

    顾长生点头,继续跟着大部队走。听司马鹿鸣说起时他们所在的位置似乎离那棵最高的树不远,但实际走起来时却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没走到。

    钱如月抹了头上的热汗,“到底还要走多久。”

    司马鹿鸣心里有把无形的尺在度量着,“就要到了。”

    钱如月口干舌燥,蹙眉道,“什么仙境,走了这么久只看到一堆的树,连条河都没有。”

    司马鹿鸣不再搭理钱如月,只专心在前边领路。这林子里的树长得都差不多,顾长生还真是好奇他怎么能凭借看了一眼就能认出方向。

    司马鹿鸣停在一棵树前边,抬头看了一眼后回头与他们道,“你们在这里等。”

    方才那只让他们受惊的鸟一路跟着他们,见他们停下来后,飞上了枝头叫了两声,声音有些类似杜鹃鸟的叫声。便见头顶上大片的叶子波动起来,比起方才波动的范围要大上许多,就像是绿色的云在滚动似的。

    这一回心里有了底,又是认定这些鸟对他们的血肉之躯没什么兴趣,心里再无恐惧,只定定的看着那只鸟的同类在听到召唤以后纷纷飞了下来,踩在树枝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这些异类。

    数量众多。

    多到眼花缭乱,像是树枝一霎那就开出许多的花来,你数也数不过来。长生觉得自己好似第一次表演的被围观的卖艺者,手脚拘谨,即便清楚这些不过是飞禽并不是人。但它们把视线集中的投射到一个方向时,还是很有压迫感。

    钱如月道,“这林子怎么这么多鸟,看着真是不舒服。”

    姜曲笑道,“或许是某位仙人的使者,懂人话呢,可别随意说它们坏话的好。”

    钱如月不以为然,“哪来那么多神鸟神兽。”她四处张望,发现一旁长着一株吊着许多红色的果子的植物。

    司马鹿鸣从树上滑了下来,松开拳头让他们看到他手心里的那颗珠子,“树上有个很大的鸟窝,该是这些鸟搭建的巢,这珠子就放在鸟窝里。”

    姜曲道,“这么快就找到了第一颗,也算是好的开始。说不准时间没到,我们就把四颗珠子找齐了。”

    钱如月得瑟道,“当然,也不看队里有谁。”她走去将手里的果子递给司马鹿鸣。“这些果子真甜,表哥你尝尝。”

    司马鹿鸣变了脸色,“这些果子哪里来的?”钱如月指了指那株果子被她摘得差不多的植物,便听司马鹿鸣大声斥责道,“我不是说过不要碰这里的东西么!”

    钱如月从没见过司马鹿鸣朝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一时傻住,然后更让她傻眼的情况出现了――立在枝头上鸟儿狂躁的鸣叫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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