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形的建筑突兀地矗立在竞技场中央的湿地上,它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船停放在沙漠。

    这个就是刚才那场地震中露出地面的建筑——一座阿兹特克风格的古代神庙。

    灰色斑驳的外壁覆盖着死去的青苔,显示出它年代之久远。塔身嶙峋,状如阶梯。

    “这……这是什么?”山治惊讶道。

    会长毕沙罗也看向教宗,耶路撒冷的深层秘密只有新神教掌握着,连念师公会的会长也不知道。这座神庙显然涉及了新神教不愿公开的耶路撒冷的核心机密。

    教宗脸色很阴沉。

    “这是……念神的居所,它已经沉入地下千年,随同它一同沉入的,是曾经守卫耶路撒冷千年的无数英灵。而他们竟然敢这么做,这样贸然闯入!打扰亡灵的清净会招来无穷无尽的厄运,诸神在上,念神的怒火会降临整个耶路撒冷的……”

    他恨恨地看着神庙,视线仿佛穿透了石墙,看到了其中的三人:“不要让我抓到你,黑暗的内应!我保证不会让你好受的……”

    观众席上,观众们对于神庙的来历一无所知,还纷纷点头,称赞中控室的处理高明。

    “比赛正好进入焦灼的时期,这时候突然升起一座神庙,调整一下节奏,也是很不错的嘛。”

    “我没想到中控室能做到这么多,我还以为他们只能控制一下天气呢?”

    “自从中控室上任了一位新的总监,耶路撒冷的整体协调都变得更加流畅了,新总监很有能力,想必这也是他搞出来的新东西吧。”

    “但是这样我们就看不见奇路爱豆了呀,他们怎么样了啊?”

    中控室中,所有人都围绕在中央果实附近,目瞪口呆地看着观景球,竞技场中央突然出现的巨大神庙让他们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你见过吗?”柴总监问斯蒂夫。

    “我以为是你新加的内容哪!”

    “我的品位你是知道的。”柴总监挠挠头,“难怪他们要入侵竞技场,这才是他们的目的!这是新神教一直以来刻意隐瞒的秘密!竟然连我们中控室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它一直就隐藏在竞技场的深层数据中。”

    “现在怎么办?”

    “先不管这些,我们优先要做的,还是救出场内的人员,观众席的疏散怎么样了?”

    “无关人员已经撤走了,只有包厢里的人还在。”

    “嗯,他们是没关系的……”

    “现在和场内无法沟通,场内的三个孩子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至于这个,就看我的吧。”

    柴总监撸起袖子,准备大干一番。却突然想起这特制的衣服没有袖子不行,于是又悻悻地把袖子放了下来。

    “嘿!雪痕,你的伤好了?”身后传来奇路的声音。

    雪痕正在靠在墙角修炼奇路教他的“硬”。一转头,看到奇路不知从哪里走进了自己所在的这条走廊,正向自己走来。

    “嗯,”雪痕应了一声,站起身,拍拍尘土,走到奇路身边。

    “你的眼睛也好了?”

    “嗯,完全痊愈了,这里真是神奇。”

    奇路情绪高涨,感觉好像来到这里他非常高兴。

    雪痕的情绪却很低沉:

    这么高兴是因为你的计划成功了,打开了这座神庙吗?

    库里跟他说的话回响在耳边:奇路才是黑暗在竞技场中的内应,是他打开了念神的居所,把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他曾深深地怀疑这个判断,怀疑这只是库里的诡计。

    他多么希望这是库里的诡计啊。

    可是他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联系起来,发现了更多疑点:娜塔莉为什么只找自己帮忙,而不找实力更强的奇路?那是因为奇路有嫌疑,娜塔莉不能信任他。

    库里插在地上的铁棍和画在地上的法阵都没有起作用,那么如果这座神庙不是自然出现的,就只能是奇路的所为了。

    一想到奇路可能是和黑影一样的存在,甚至和杀死邻家姐姐的那些家伙是一伙的,雪痕就感到无名火起。

    奇路在他眼前仿佛分裂成无数个黑色的散发着光芒的小球。

    而奇路完全没有发现雪痕的异样。

    “我发现这里很特别,而且我们和外界的联系被切断了,我们所说的所做的,他们也看不到听不到了,我刚才试图询问娜塔莉,连娜塔莉都没有回应。我想我们现在一定已经脱离了外界的掌控了。这就是这里的神奇之处啊。”

    其实入侵才是造成娜塔莉失去联系的原因,但是念神居所本身确实也是一个独特的空间,能够屏蔽他们和外界的联系。

    “这里确实是个特别的地方。”

    是一个特别适合背叛和谋杀的好地方啊。

    “就是有点热。”奇路抱怨道。

    走廊幽深而崎岖。

    奇路走在前面,他的身影瘦小而活跃,他的后背毫无防范,如果雪痕在这时给他一刀,很可能一击得手杀死他。

    可是雪痕心中犹豫:怎么能这么做呢?奇路是有极大的嫌疑,但是他的内应身份并不是铁板钉钉的。

    那要不要问问他?可是也正如库里所说,如果奇路真的是内应,并且知道自己已经怀疑他,他很可能会先出手。到了那时候,也许自己真的就没有机会了……

    怀疑链的怪圈开始显现它的威力。

    “你怎么了?雪痕?”奇路发现雪痕有点情绪低落,“是不是刚才失血过多?”

    没什么,只是杀死你之前的犹豫罢了。

    “哦……没什么,我只是……有点想我妈妈。”

    奇路有点惊讶,雪痕刚强勇敢,没想到他也会有想妈妈的时候,但是转念一想就理解了,雪痕是在担心妈妈的安危。

    “一定会没事的,在耶路撒冷,时间的流逝只有现实中的一半,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是,是吗?我都不知道这事!”

    “显然你在进来的时候没有仔细听说明。”

    “好吧,确实是这样。”

    奇路你究竟是不是内应呢?我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知道你的立场呢?难道真的要一直等到你先发动攻击吗?

    “跟我说说你妈妈的事吧。你妈妈是不是有一个社团什么的……”

    “哪有什么社团……我妈妈只是个普通人啦,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又很勇敢,她比一般人更勇敢。”

    “勇敢?”奇路又开始脑补起来了,勇敢的家庭妇女,手持双刀……真的和社团没关系吗?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雪痕看出他在脑补,苦笑了一下。

    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吧。

    “我小的时候,有一年冬天爆发雪灾,雪国的凛冬本来就是生物的灾难,而那一年更是百年不遇的灾害,低温和连续不停的暴风雪让村子里的人都无法离开房屋,雪灾持续一个多月的时候,我家门外传来敲门声,本以为是村民,但是我妈开门一看,竟然是一头白熊。原来因为雪灾严重,村子已经无人把守,竟然连野兽都来觅食。

    “成年的白熊能够直立行走,也很聪明,和人有着诸多相似之处,我那时候也常和它们一块玩,他们是我童年的好伙伴。也许正是因此,他们才会找上门来。但是我们都知道,它们毕竟是野兽,是食肉的熊啊,它们平日温顺善良,但是当它们饥饿的时候却比棕熊更加残暴凶恶,而现在显然是饥饿的时候。我们本来以为大难临头,但是白熊却没有袭击我和我妈妈,而是像人伸手一样伸出爪子,你猜它在干嘛?”

    “干嘛?”

    “是和我们一家讨要食物。”

    “这么聪明!”

    “是啊,这时我才注意到那白熊因为饥饿已经瘦得不成熊形,简直更像一个人。而他的后腿边,有一只小熊紧紧抱着它的腿,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他们冒险来到人类的聚居地,显然也是因为走投无路。

    “我们两人两熊就这样对立在门前,其实互相害怕,我们怕他们突然扑过来把我们当食物吃了,它们也怕我们把它们当食物吃了——要知道我们怎么说也是猎户哎。

    “但是其实那时候我们都没有余力和彼此对抗了。现在我们面临一个很大的问题:要不要给他们食物呢?

    “如果白熊吃了食物,有了力气,会不会暴露凶恶的本性,把我们杀了当储备粮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啊。”奇路设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确实是两难决定。“那后来呢?唔……我知道了,后来一定是你妈妈手持双刀把熊砍了,如果是熊把你们吃了,你就不会站在这里给我讲这个故事了。”

    雪痕笑笑。

    心中却渐渐明朗。

    是啊,我竟然都忘记了,忘记了妈妈当初是怎么做的。

    “我妈妈最后还是给了它们食物,而它们也没有袭击我们,吃完就走了。小熊还学着人的样子向我们拱手呢。”

    “唔……你妈妈……好厉害。”奇路想了想,这似乎确实比双刀斗熊更具勇气。

    “哈哈,是吧,我也觉得。”

    “但是这也很危险啊,难道就不怕它们翻脸不认熊……或者人吗?”

    “我也是这么问,但我妈说……”

    雪痕停下,看着奇路的眼睛:

    “要相信你的朋友,哪怕它们能够轻易伤害你。”

    奇路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像品味一杯新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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