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练习场中,琴看到了家主赫莫德一行人,她兴奋地飞奔过来,紧紧抱住赫莫德:“爸爸!”

    “乖女儿,你的游历结束了吗?你好像有了很大的变化……”

    琴只是微笑。

    在这朝圣之路上,一切都是在曾经的记忆基础上展开的,所以在赫莫德等人看来,琴是刚刚结束游历回到家中的,这是历史上真正发生的事情。而琴也顺势而为,将自己带入到了曾经的那个时刻,品味这难得的亲人团聚的感觉。

    这也是解开心结,离开朝圣之路的必由之路。

    父女寒暄,亲密无间。

    而琴的对手,那个高大魁梧的芭比金刚,却盯着陌生的雪痕,露出饶有兴致的神色。

    雪痕被她看得有些局促不安,不由自主地藏到了赫莫德身后。

    “对了,”赫莫德转过身,露出了身后的雪痕,“这个少年说是你的朋友,我便带他来见你。”

    雪痕和琴见了面,尴尬地微笑,抬手和琴打招呼:“对不起,作为男孩子,是我小心眼了,我不该那么说你……”

    琴的表情依旧冷漠,但是似乎已经被雪痕的真诚道歉说动了,脸上的冷意渐渐消散。

    雪痕主动伸手言和。

    但是。

    没想到琴却开口冷然道:“他是谁?不认识!”

    说罢,她转身就走,拉起那个高大魁梧的姑娘就进了内室。

    琴的这句话可算是坑死雪痕了,就像是一声令下,赫莫德身边的诺德家臣和护卫们哗啦啦一声拔出剑来,将雪痕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人人都警惕地看着他,似乎就等家主一声令下,就要把他剁成肉馅,做成披萨。

    雪痕是因为认识琴,才被奉为坐上宾并被带到城堡,现在琴的一句“不认识”,就把他直接打回原形,让他的身份从客人瞬间变成心怀不轨的欺骗者。

    “喂!你这个……”看着周围雪亮的剑阵,雪痕恨恨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气氛一时间紧张而尴尬。

    诺德家主赫莫德的脸色非常不好。

    雪痕心里一紧,赫莫德一定是感觉自己被骗了,以他这样的身份,如果认为我骗了他……雪痕的额头渗出汗来,急忙组织语言准备辩解。

    赫莫德的大手举了起来。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吗?雪痕肌肉紧绷,运起“硬”,准备迎接他的一掌。

    没想到赫莫德的手轻轻拍在雪痕肩膀上,然后突然哈哈大笑。他身边的罗兰也笑容诡异。

    罗兰挥挥手,众人解除了武装。

    雪痕长舒一口气:“你们这儿的人真是热情好客。”

    “看来你们之间有些误会啊。你到底对我女儿做了什么?”熟悉女儿性格的赫莫德此时看雪痕的眼神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似乎有一些看女婿的挑剔,看得雪痕心里有些发毛。

    “没,没什么。”

    罗兰那一双桃花眼眯缝着,仿佛想从雪痕脸上看出奸情来。

    雪痕一脸的冤屈:

    “是真的没什么呀!我不过是说她蛮横不讲理罢了!”

    当然还有之前尿了她一身。

    赫莫德和罗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后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又是哈哈大笑。

    笑得雪痕有点迷糊。

    “晚宴之后我们有一个舞会。我邀请你你来参加。”赫莫德突然对雪痕说道。

    “舞会?可是我……”

    我哪会跳舞啊。

    赫莫德却不由分说,对罗兰挥了挥手:“他就交给你了,你带他去换套衣服。”

    说罢就走了。

    罗兰带着雪痕走进内室,穿过城堡深幽高大的走廊,前往客房。

    “我说她蛮横不讲理,你们为什么哈哈大笑?”路上雪痕不解地问。

    罗兰转过头,微微一笑:“你这么说她,她还没有杀你,说明她对你是真爱啊……”

    雪痕如遭雷击,愕然当场。

    罗兰哈哈一笑,又道:

    “这是夸张的玩笑,我的意思是说琴她对你并不讨厌——她只是个性如此罢了。”

    “我倒不觉得,她一定是很讨厌我,不然为什么说不认识我?”雪痕跟上罗兰。

    “你当时是在和她道歉?”

    “我是准备跟她道歉的。之前我生她的气,但是事后想想不该如此,我毕竟是男人,本来就应该让着她点嘛。”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不会理你。”

    “为什么?”雪痕问。

    “你为什么要让着她?”罗兰反问道。

    “因为她是女孩嘛……”

    “因为你觉得她是女人,是弱者,所以要让着她。女人嘛,无理取闹的时候哄一哄就好了,对吧。”

    雪痕一想,心中确实是有这样的固有观念。“虽说你的说法有点太过直白,不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

    “正是这个想法,让你的道歉惹来了她的厌恶,如果你继续保持这样的想法和她相处,那么也会收获我们所有人的厌恶。”

    “这是为什么啊!”雪痕再次愣住了。

    “你对这里真的是一无所知。”罗兰开门进了客房,坐在靠窗的桌前,示意雪痕坐在对面。

    罗兰从桌上的酒瓶里倒出两杯红酒,自己喝了一口,问道:“你看到了他在训练场上和她妹妹的比武,你觉得如何?”

    “那是她妹妹?”雪痕惊讶问道。

    “是的,她的亲妹妹,苏薇娅。”

    雪痕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姑娘的魁梧身材和那场精彩的决斗。

    “我觉得挺好的,只是,只是有些令我意外。”

    “意外什么?”

    “看到两个女生这样打架,有些吃惊。”比赛过程中一直有一种隐隐的别扭感觉,现在雪痕回想起来,明白了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自己觉得两个女生在一群大男人面前打架,有失体统。

    “这就是北奥,女人是和男人一样战斗的,厨房里也有男人在烧火做饭。在这里,性别歧视是非常不能容忍的,你要想和琴好好相处,就要首先从心里摒弃这个固有观念。男女是平等的,你不应该想着对琴有所容让。”

    “男女平等?这和男女平等有关系吗?我觉得我还是很支持男女平等的。”

    “那我问你,如果琴搬着大箱子从你面前走过,你会做什么?”

    “当然是把箱子接过来,帮她搬啊。”雪痕不假思索。

    “错!你为什么要帮她搬?”

    “她是女生嘛!”雪痕觉得有些可笑,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我去!这也算?”雪痕反应过来,帮她搬箱子是出于一种认为女人体力弱,需要男人帮助的想法,这也算是男女不平等的表现,他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但依然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如果和琴同行,遇到一扇门,你会不会先走一步帮她开门?”

    “当然会啊。”

    “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神马!这也算?!”

    “你自己想想吧,你为什么要帮她开门?她又不是没有手,为什么要你帮忙开门?你为什么不帮我开门?还不是你心里觉得她是女人,是弱势群体的固有观念在作怪?你根本就没把她当成平等的人对待。”

    雪痕想了想,无法反驳,但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那么你呢?”雪痕反问,“你会帮她搬箱子吗?”

    “哎,我这样的绅士,当然会帮她搬……”罗兰面不改色地道。

    “喂!你这明明是前后矛盾嘛!”

    “我话没说完,我会在搬之前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视她的反应再做决定。”罗兰又豪饮了一口酒,“但是她多半是不会接受我的帮助的,她是非常独立而骄傲的,从不轻易向人求助。”

    雪痕微微点点头,以他对琴的了解,也觉得会是这样。

    “我们北奥的女人们大都是这样的。”罗兰用手指把一头金色秀发向后梳理了一番,“北奥人粗犷但并不奔放,常常被认为含蓄而高冷,对平等和公正十分在意。在这里,男人可以穿裙子而不被嘲笑,“女汉子”也比比皆是,无人能够非议。所以你想在这里和琴相处融洽,那就不要把她当做女人看待。

    你之前认为哄她是一种解决你们矛盾的方式,这更是错上加错,哄的本质就是骗,根本不可能解决问题,问题还在那,可你哄的动机却是基于男权至上的思想,这对琴来说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雪痕有些呆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与生俱来的观念在这里竟然错得如此离谱。他现在能够明白琴之前的反应为何那么冷漠了,但是对北奥的过于严苛的男女平等观念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看着眉头都快拧成一个结的雪痕,罗兰无奈地摇头:“相信我,平等才是相处之道,而且对于琴来说,这尤为重要,她以前是地位尊崇的小郡主,难免有一些刁蛮任性,但她现在想做回普通人。她需要一个能像普通人一样对待她的朋友,而不是一个仆人。”

    罗兰放下空空的酒杯,看着雪痕,桃花眼中一贯的轻佻骄傲不见了,“你呢?你是如何看她?”

    雪痕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他抄过桌上的红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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