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梳洗过,精神抖擞的来到小郡主院落卧房外,一名头上布满了银发,抬头纹和眼角纹都很重的老妇人走上前来:“小侯爷这是起得早,我家小姐刚没睡了两个时辰!”

    想来此人就是那个夏婆婆了,得到了证实后李之笑言:“原来是夏婆婆,你也起得早!这不约好了一大早就赶回长安城,郡王大人还等着我们回报呢!”

    夏婆婆回以满脸的笑意,“那就让我家小姐在路上回个盹,小姐年轻,可不能因为睡眠不足而导致容颜疲惫。”

    看起来此人对清绮郡主的照应蛮细致的,“夏婆婆放心便是,有我这个医者在,不会令她身心过劳的。”

    “我和她羽灵姨也要跟去,其中道理想必俟老六也给小侯爷讲过,路途虽不甚遥远,却也要马车走上一个时辰,路上难保不出现意外!”

    “也好,今日早饭有人准备么?要不要我去吩咐李家灶上?”他有些不以为然,堂堂二品郡主出行,都有正规卫队随同,什么人有那胆子,敢于在天子脚下做出狙杀之举。

    “那倒不必了,今后小姐来到李家不与大院后厨同食,老吴头是小姐唯一的掌厨师父!”

    “老吴头?”

    “除了俟老六,我们一同来了四人,后厨是老吴头吴铁,花匠是老刘头刘长廉,都是跟了杨先生几十年的老人!尤其是老吴头,他的厨艺不下于御厨了。”

    “那敢情好,我就留在这里吃早饭了,也尝上一回御厨手艺!”

    “吴爷可是脾气怪得很,他若是看你不顺眼,恐怕还真就没你的份!”清绮郡主的声音突兀冒了出来,头发蓬松得像一团乱草,仅是在门帘后面露出半张小脸笑着。

    “他敢!小侯爷是什么人,那可是未来我们小姐夫君,胆敢对小侯爷不敬,我一个大耳刮子上去,准保他服服帖帖!”夏婆婆不屑地笑了。

    “是谁在那厢胡吹海嚣,准是夏老婆姨!”来人应该是那位老吴头了,同样六十来岁的样子,眉毛胡子都花白了,但脸膛仍是紫红色的,显得神采奕奕。

    他身穿崭新的青布棉袄棉裤,头上还包着一块雪白的毛巾。

    不远处一间小屋下,不知何时也出现了另一老者,笑呵呵地蹲在地上,乐滋滋地扒拉着屋前一小块杂草。

    “那就是老刘头,”夏婆婆手指旱烟老者,“来人是老吴头!小侯爷别责怪老刘头不前来见礼,他是个哑巴,却长了双敏锐的如同狗鼻子耳朵,端得是奇怪得紧!”

    哑巴自然不好和陌生人主动招呼了,不然会给双方徒添几分尴尬。

    不过哑巴能有这样的听力,的确吓了李之一跳,因为真正的哑巴很少,都是聋子,他们的声带没有问题,只是因为听不到声音所以没法学习说话,最后就发展为口不能言。

    而且他们也听不到自己说话,唯一解释就是后天性的,比如成年后由于药物、疾病等原因,语言丧失者不一定是聋子,仍然有很好的听力的。

    只是老刘头分明一副健硕红润完好状,在李之想来,恐怕他的语言丧失始终掩藏身份的假象。

    若是真如他所猜测,夏婆婆定然不会不知,既然她这样说了,当然有她的理由,小侯爷倒也不在意这些。

    向老刘头摇摇挥手致意,他望向来到的老吴头:“夏婆婆哪里在瞎说,只是和我这小辈开玩笑罢了!”

    果然老吴头其人有些怪异,走到近前也不回应李之的客气话,只是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打量着老半天,才嗡嗡问出一句:“听说你的医术比杨先生还好些?那个什么刘师爷就是你给治疗的?”

    “老吴头,怎么说话呢,他可是小侯爷!再说了,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就是个破厨子,李家的刘师爷你能这么轻忽了?”夏婆婆一脸的怒意。

    李之摆摆手笑了,“吴爷这是见我年轻,容不得他相信,就是换做我也不信!”

    转而看向了老吴头,“不知道老人家是听谁说,也不敢如此承受,我只不过之前见过刘师爷类似病例罢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内心却受到巨大震动,那一位同样高深莫测的俟老六就不用说了,眼前三位看似老朽的男女,无一不带给他相比俟老六更加神秘感觉。

    而这三人在自己面前,不将自身气势加以掩饰的原因他也明白,无非是借用如此方式,来暗自警告,要认真对待清绮郡主,不然几个老人可要怪罪的。

    他们传递潜在威压手段相同,就是利用了几乎可穿透人心理防线的犀利,包括那位远远蹲在地上的老刘头。

    李之内心波动的原因并非来自三人眼神,也不是下马威的出现,而是联想到杨高澹,结合那人本身同样存在的莫名气息,他预感到其人来历只会更加不平凡。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气劲竟然还有这般用场,具体说来就像是一种自我防护本能,在体内游走的同时,似乎还可借用袭来之气反向探知,进而令自身脑海出现面对来势的模糊认知。

    这个时候,面目表情木然的老吴头忽然展颜笑道:“心中有魔障,纵是心怀大志,却伤众生;你心中坦荡且能勤恳谨诚,功力皆无却能察觉出我等三人具毫末身手,我现下已然相信你具有超然感知能力了。小姐这是给郡王府寻了个好夫婿!”

    这话说来无头无脑,但李之从右臂间那股气劲感觉出,此人围绕他游走的时刻,已有类似无形气芒笼罩自己身畔四处。

    尽管奇怪那人为何察觉不出气劲所在,但李之不在意此人口里功力皆无之言是否鄙夷:“吴爷这是一吐口就让我发现了破绽,满嘴的道家敕語已暴露了你的道人修行经历。”

    老吴头乐了,“在自家人面前无所谓假装,小哥某一天就会了解一切。都说我脾性古怪,实际上我看人重在第一眼自然感知,这头次见面都没给我留下好印象,接下来时日当然得不到我好脸了!我称呼你小侯爷,就是格外对你高看一眼,因为你这人不简单,非常不简单,当然要提早攀上些关系了!”

    “咦?老吴头,你这是转了性了?居然能说出这样高抬言辞,与你一向自恃甚高的行事品性不太相符啊!”夏婆婆一旁看似讥讽的意味。

    老吴头却是恍若未觉,“小哥,或许旁人不知,但我心里头犹如明镜,恐是仅有杨先生才能理会其中。抛去医术不谈,昨晚间宣纸我已见识到了,只是这一手绝活,想必世人一生都难以企达。听说你手里还有好几类开创目类?”

    “奇怪了,纸坊的产出此刻都在我房里,吴爷又是如何得到的?没记得有一张流失出去呀!”李之这话是实情,为免消息提前走露出去,纸坊甚至连边角余料也一把火烧了,成品可都在他手里攥着呢。

    “那有什么好奇怪的!”清绮郡主的娇嫩嗓音在他身后响起,已是梳妆打扮一新,款款飘至面前,“吴叔和羽灵姨昨晚间就在纸坊,你只是没见到罢了!这个时候没看到羽灵姨吧,我想昨晚间就连夜赶回长安城了,他们的身手,取你几张纸还不简单!”

    李之恍然大悟,原来郡王府派出来的守护力量处在暗里,竟是将纸坊里的一切都看在眼里,像是宣纸那样重大研制成果,当然第一时间汇报上去。

    可笑自己居然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临淮郡王既然能够对自己的生意有了合作心思,其重视程度显然超乎想象的严谨。

    “我家小姐说的没错,真正宣纸的诞生就意味着断鳌立极的承前启后,纸业工艺开创鼻祖就此诞生,另开生面之下便是弃旧开新般新局势开启,其中关涉利益种种大过了天,郡王如此重视也是情理当中!”

    想是今天老吴头的言语反常,他这样讲述出来,传递给小侯爷的是此事的必要性,但带给小郡主和夏婆婆却是愈发惊异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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