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言未必是实,”李之摇头,此类传说就如家长里短,充斥着大街小巷,已成为家中老人,借以威慑夜半啼哭孩童法宝,“那人梦中所见,即称自己为淬剑池剑魂,何以能化为人形、口吐人言暂且不谈,为何口言被肮脏之手握过,又何来其建造之初,锻造原料使用了恶毒之物,并有多种诅咒缠缚?”

    即使他曾犹如亲历上官婉儿被一具野狐灵魂附体,依旧不能理解一口长剑能被如此打造出来。

    较之一生半数时间存身于市井的杨高澹,离其始终处在不为李之所知修行环境里,或许才对此类稀奇古怪传闻有更深解释:“此剑形成原理,自然不会完全如传说中所言那般玄奇,但剑魂却是真实存在之物,就如同天地万物皆有灵。淬剑池又为集中打造各式兵器场所,各等残破武器回收,也是淬剑池内各种残余剑魂混杂之地!”

    “芜湖淬剑池很有名么?千年剑池不是福州欧冶池吗?还有浙江龙泉,似乎更为盛名在外。”

    “芜湖神山相传春秋时期,干将、莫邪在此设炉造剑,经三年铸成雌雄二剑。福州欧冶池为铸剑鼻祖,千年剑池为他所有,但干将为其徒,楚国那时国土占据半壁华夏疆土,其徒遍及四处又有何意外!就在不久前,福州冶山剑池院僧人在为欧冶池清淤之时,就打捞出数不清铜刀、剑环等物送到武库收藏,那些均为残破兵器所遗留。”

    “那么芜湖淬剑池剑魂寄居乱神剑,是不是也意味着它出自于干将、莫邪之手?”

    “李先生,你这是一种理解谬误,乱神剑并非原本这般具有凶甚恶名,或者说它铸成后并无名刃品质与声名,而是被抛入淬剑池后才产生异变,也就是被各种残余剑魂混杂之气日积月累熏染而成。或许锻造原料与诅咒缠缚之说并不能被完全忽视,毕竟某一物件若被其他气息沾染,总要有隙可乘。所以我个人认为,乱神剑本身或许并不如普通开山刀更加实用,但它具有剑魂中郁结之气化为神奇法术公用,尽管性质上有些过于歹毒,郁结之气更如冤魂阴魂不散,偶尔被释放,其中戾气过盛或许正为它真正可怕之处!”

    杨高澹徒然问向李之,“正文,你怎么确定它就是乱神剑?”

    李之一边细细清理把柄处锈垢蚀粘,一边回答,“真气探知这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之上,嗔怒、妄邪、恼障、妖魔乞命等气息驳杂,且意念探入其中,隐约沉浸感或梦或寐,犹如见诸鬼神,乃及诸形,悲啼,愁叹,恐怖,诸感俱生,无不与传闻中乱神剑描述相符。更为关键的是,剑柄处这几个古文篆字!”

    此时他已经将半尺把柄清理出来,真气流转,杂质皆无,龙尾柄形上,清晰镌刻着两个篆字:乱神。

    几声凉气倒吸之音内,杨高澹深叹,“如你所说剑身气息,以及这龙尾把持,乱神二字,此乃乱神剑确凿无疑!但在将之解封印而面当世之前,杨叔有句话要提醒你:何为乱神,破乱为其首,切莫因聚其厉戾而为祸灾!要始终牢记道家以恶抑恶之理念,抑恶扬善的方为最终目的!”

    离其补充,“ 将天地间至恶凶嚣之物放任与世间,也非上天之本义,但它们能够被容许于世间现身,就说明已然被天地所认可,交由一名有克制之法之人来最终掌控它们,也在被天道认可承受范围之内。天地间万物深蕴庞杂,而且充斥着奥玄晦邃,但往往会有一种事物,始终如同阴阳相克那般,须由另一种事物来专门制服它。此等克星性质存在奇妙之极,只能表明一切事物中,都具有两种既互相对立又互相联系力量,或许为世间尽相畏惧上古邪剑,仅有可克制之人将它们降伏,才会真正降低它们继续为患人间之隐患。”

    李之正色回以颔首应承,车队也在交谈中停驻下来,他将乱神剑用布层层包裹,塞与车厢内一角,此时的乱神剑尚不具凶气内敛意识,老君殿可是唐朝最著名道教宫观,若被其中道中高人感知,会引来不必要麻烦事。

    骊山是华清宫皇家园林重要组成部分,而华清池是以温泉汤池著称的中国古代离宫,周、秦、汉、隋、唐历代统治者,都视这块风水宝地为他们游宴享乐的行官别苑。

    其实华清宫称谓由来目前仅在民间,后来的唐玄宗才正式根据民间称呼而确定下来,因而此时的华清宫官称为温泉宫,可见这里温泉多么有名。

    望京门为正门,高大牌楼两侧有专供人马停驻位置,李之所带来轻骑兵,仅余唐七,方品跟随进入。

    紫腾骏、威凌骠即为入内活令牌,门前兵卫仅看到两匹马上醒目两个“御”字,就几乎被晃瞎了眼睛。

    自望京门进入即为芙蓉湖,老君殿位于华清宫长生殿所在之地,即为芙蓉湖南岸处,也就是西绣岭第三峰上,穿过芙蓉湖就可望见。

    芙蓉湖河畔绿色苍翠,湖内碧波荡漾,那满湖清澈碧水上还有九曲十八弯长桥,湖心里几座小亭,周边林木高扬,枝叶婆娑,美不胜收!

    绕湖一周,心境竟然变得开朗,一路走来,众人谈笑风生,不时有满天白云间一缕阳光投射,柔和光线映入清亮湖水,在湖上荡漾开来,另有一番弥如画幕之绝美。

    西绣岭第三峰山并不高,细碎小鹅卵石古道古风随清风拂面而来,老君殿前有一方浅浅小水池,池下面有一个泉眼,池底一泓泉水冒出股股清泉。

    未等众人拾级而上,老君殿二层窗口就有老祖宗遥遥向众人招手,身边有二人,左为司马承祯,右为一白眉善目老道,正在老祖宗指指点点之下捻须微笑。

    老君殿是唐朝建筑,分为上下两层,上层为正殿,背西面东,有木楼梯可供人攀扶上下,殿内供奉有白玉质地太上老君坐像。

    坐像左右两侧是迎喜、白骨化身神像,两侧墙壁上是彩绘太上老君八十一化图,共计八十二帖,这是一组关老子精美连环画卷,色彩艳丽,故事生动,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是关于老子化身叙事喻物壁画。

    正殿南侧是道人居住厢房,四周回廊、东西亭台、前厅、后院、山门等组成的一组南北长方形的四合院式建筑。

    这里终年香烟袅袅,朝香礼拜香客络绎不绝,贯引四季崇膜赞歌声音不断,更据说钟鼓定时响起,声闻数里之外。

    一行人也不见多少,统共也只有十几人,来到二层道家气息浓郁如滴,可见窗明几净,环境清幽,与殿外景色秀美,风光迷人,近于融为一体。

    老祖宗手指那名老道,“此为老君殿现任住持羡风,承蒙道长留宿于此,老身才一解多年来对于道门精义更多阐释渴望!”

    李之忙回以深礼,待与众人一一见过,纷纷落座,羡风再次面向李之:“久闻李先生乃当朝杰出翘楚,年少却多才绝艺不凡,今日里见到却是相比传闻里更要老道我惊讶非常。”

    李之知其意专指自己体内修为,即使不曾使用真气探识,他仍能觉察出此人道家修为同样深厚,但对于修行境界概念的不甚了解,李之也只知他比自己要高上一些。

    但年仅二十岁的他所拥有修为,就让羡风有些瞠目结舌了,而且李之并不懂真气遮掩之法,更是令这位当家主持心内震惊不已。

    而同样能感知李之真气的司马承祯,已为几日不见,李之修为暴涨越发感到难以置信,他并不知离其、杨高澹刻意隐藏了自身气息,不然那种惊骇感更加难以抑制。

    “这两日,道长可是教授了不少我之前认知上缺失,老身之前仅是对于养生之道有所深研,总觉某些气息来处,与运行之法有些滞绊,这一次总算是得偿所愿了!”老祖宗紧接着讲述。

    羡风摇头稽首,“单于养生之道,管施主怕是早超过了老君殿所有修道之人,只是有些修为理论上欠缺罢了。倒是道隐道长较之与我道义理解更精湛,念在其不过三十几岁年纪,这两日来与其说于人教授,还不如讲是屡屡令自身感触良多才更为贴切!”

    管姓即为老祖宗娘家闺姓,这一点便是李之也不曾听闻。

    李之可没耐心与这些人坐而论道,仅是能著出《坐忘论》,就让他望尘莫及了,自己重生而来的目的可不是在此道有所造就,而是更执着于逍遥一生。

    司马承祯不仅道行深厚,而且文采飞扬,出口成章,诗文飘逸如仙,这一点与杨高澹有颇多近似处,于是李之就将眼神投向了他。

    杨高澹暗抑心头笑意,再经一番言谈后,才说道:“正文,晚间还有紧要事要做,你尽快携三位夫人游览一观,省得误了返回路程!”

    李之应声站起,颛孙琴心也随之起身,连带着江氏、李昱、元婉郡主、俟老六、江汉、唐七,方品,更是积极响应,倒是羽灵姨随着离其、杨高澹、颛孙呈逸留了下来。

    清绮三女显然受到羡风格外关注,赠之以三支桃木小剑,曰之曾受前代高道大德前辈法力加持,本来李之等人并未怎么在意,但出得门来,经由李之一番真气探入,却是大吃一惊。

    那是因为三支桃木小剑内均有真气痕迹存在,这大概就是羡风所说高道大德前辈法力加持了。

    这种加持绝非常言所道开光,桃木剑本身就不用开光,因为它是道家一种法器,而开光是佛教礼节,因此不需要用佛教礼节为道教法器开光。

    桃木小剑内真气,实为一种百鬼畏之于五木之精后的遮挡阴气侵入能量加持。

    古人曾称桃木为仙木,传说桃木是巨人夸父追日渴死,手中之杖所化。更有传说,后羿被自己徒弟逢蒙所杀,逢蒙暗算后羿的工具就是桃木杖。

    后羿死后上升为神,神名宗布。手牵猛虎,统领检查万鬼,为鬼王。鬼中凡有作恶之鬼,便会被猛虎吃掉,桃木可杀鬼王,当可避鬼,因此桃木辟邪传说才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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