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不及时给张旭解点迷惑,原因在于李之认为的认知循序渐进过程。

    张旭这位未来草圣,实乃追求超规范的自由之极致境界,是被规范着之人最深刻的激潜迸发,他的思维意识就犹如一出风起云涌的歌舞战斗戏剧,其人无可企及甚至望而生畏的逸轨与癫狂境界状态,正是狂草将书法艺术的书写自由推向字与非字的临界点上。

    在这个临界点,正如张旭身体的沉醉放达,对书写极限的挑战,诸如此类像是俗子变乱古法、惊诸凡夫般骇人之举,皆是建立在书字字入法度的启后壮举过程当中,其人最终造诣是过于皮相、妄作狂蹶之书,还是就此开创于看似无法度可循的任性狂放中,包含着极精妙的神理,关键就在于他今后对于天地自然的真实自我感知。

    李之对其辅之以意念引导,更重在教化缘领而非刻意施加,张旭如何真正领悟,就决定了他自己今后的缘中释义理解层次如何。

    教化从来有原委,必将泳海先泳河,是张旭于其中蓬生麻中不扶自直,还是白沙在泥中与之皆黑,取决于他在不知不觉中达事明理,潜移默化的自我汲取,其效果要比单纯的意志强加深刻而又牢固得多。

    这种作用表现在此时此刻张旭思想意识的改变,当他的思维认识在现实中与自然的赋予产生背离之时,就会在自己的行为中得到教训;当他行为与自然的赋予有了协调关系时,就会在自己的行为里得到启发,只要是他行为作用于本身,李之的意念指引目的才会真正发挥到极致。

    东市门店生意之火爆,远远甚于西市开业之初,盖因所涉及商品均为天下无二的稀绝物,便是之前服装品质,也随着两市类似产品的全面铺展开来,顺势转为更为高档昂贵货色。

    更随着李之后世皮质流行趋势的超前借鉴,目前正清文绮堂已成奢侈与新概念的代名词,其影响力早就不仅仅局限于长安城。

    说话间不及李怿一行身影消失在人群里,就见八王建成王随身边一众马弁来至,左右另有身着大唐戎装者数人,望上去与其交流神情颇为轻松惬融。

    “前些年,当朝臣子一向视踏足市坊为下贱事,商人地位等同贱民。才一年光景,却是因为你的异乎冒出,竟是使得官私奴隶与商人品级再也无从连牵,这不以入市为耻观念巨变,可谓载入史册之重甚变革!”

    未等临近,建成王呵呵盛笑里,对于自己一行堂而皇之出现在此地,已是毫不避讳的高声讲述出来。

    此人所言绝非戏谑侃弄之词,当前城市经济空前繁荣,过去那种皇权唯尚、“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的传统认知,显然已不能适应商品交易日趋社会化的要求。

    社会文明进步趋势虽说不可阻挡,但李之在之间所起到重大用场,无疑也是八王有如此感言的慨喟来处。

    当朝诸多的贵贱传统里的清规戒律,早已不同程度地限制了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随着生产的发展以及李之的出现,许多管理制度逐渐在悄然废弛。

    更随各坊肆和夜市的频频泛生,从根本上突破了原来那种固定、集中、封闭、限时的市场格局,出现了更加繁荣、更加开放的新局面。

    长安城商业空前繁荣之现状,以及在其间或太子,或大员,各以私人身份的悄无声息现身于市,无疑给这等巨变添上了默佑认可意释。

    大唐这个封建王朝历来的“重农抑商”经济特征,也随商业在国民经济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惊人,商人的地位也因之比种田人要高出几个等次,再不是中国的封建经济一直得不到实质性发展的主要原因。

    “八王所言也是洛阳一方崭新认知意识的由来,都府长安进一步巩固了世界性大都会的现实,这一路行来,距离此间越近,让我们这些陪都来客也越感王朝商业经济迅速,和长足进展的变化之惊骇!各式新兴商业象雨后春笋般地兴起在长安城四近各处,更让我等深感此行之必要性!”

    讲话者名曰边炯边宝昌,为李姓皇室在西京洛阳的根植势力,虽算是李氏一方嫡系旁姓,但因其凸显的商业谋略特长,及颇具前瞻性的人文发展智慧,就是如今政事朝情日渐微妙的洛阳城当局,也丝毫不敢轻忽了他的存在。

    何况日后篡权为皇的武则天,也的确极具帝王之能,始终深知“为政之要,惟在得人”,即使未曾登基,也一直把选拔优秀人才作为朝廷的头等大事来对待。

    她的几十年暗里究研,更明悉以史为鉴,选贤任能,从谏如流之要甚,至少在她自己尚未成就帝位之前,其人尚能有足够认识,知道择人德才兼备,不避亲仇,注重品性。

    因而,即使当前的洛阳城正处于武则天设威储势关头,作为河南府通判的边炯,虽说真正管理的事情已经不多,但依旧仍管理着一府民政,事务同样繁忙,尤其在包括洛阳城在内的河南府商情发展上,此人地位不仅未被消减,相反极受武氏重用。

    足可见,抛开边炯边宝昌李姓皇族极亲近关系不讲,此人无论品行亦或能力,便是心有旁骛的未来女皇,也不能无视他对于洛阳城乃至大唐的重大影响力。

    当然此时身处极尴尬身份、地位、环境之中的他,唯有越发坚持其一贯地中庸政治倾向,更一门心思投入到经济拓展上面,于朝中具体事务愈加不予涉及,方为令武氏大胆放任的最主要原因。

    作为后世来人的李之,却未见此人在史册上多有重要记载,想来边某人再是商业能力突出,在未来的权势更迭里或被倾轧,或是早早卸甲归野,也是不可能独善其身的。

    不过,李之倒不认为此人从此再无用处,至少因为自己的出现,定然会在已然架空的历史里,或多或少留下个人的鲜明印记。

    换句话说,他认为边炯边宝昌若是果如建成王低声相介的那般非凡与忠义,自己大是可以帮他改变一下未来。

    于是,在几番交流后,在自身隐蔽真气感知之下,李之与其也有了大体上的认同,也就愈加坚定了同盟之念。

    意见交换中,李之也明白了边炯的倾向推行轻徭薄赋,注重农业生产与商业发展的不可动摇主张,因而虽说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之间也不可能有更多政解互通,但单纯商业上的合作意识已然初步达成了共识。

    “都道李先生于商业上乃是奇才天纵,就是武后大人在我临行前,更是着意交代过,要不矜不伐、不耻下问,竭力将先生一系列商业发展策略,尽早套搬到河南府,至少近几月中,首先要把正清文绮堂开设到洛阳城内!”

    李之自然能听得出边炯言中寓意,更知太平公主早已与武则天之间互有沟通,其人此番邀约,也实出自己本意,李大商人当然懂得如何将之前刻意营造的善意,尽快令洛阳一方知晓。

    “想必曜仪郡王已与太平殿下早有沟通,正清文绮堂若在洛阳城开办分店,公主殿下可是股东之一,有她一直关注,想必郡王再回西京,此事必已有着落!”

    边炯乃他姓郡王,洛阳城周边的曜仪城即为皇赐城池,其名下有粮窖287座,东西成排,南北成行,更直接承接了整个河南府的官粮供给与储备。

    这也是武后的刻意为之,如此重大职权不曾被有所消弱,在以农业为天的唐朝,可是一种异乎寻常的莫大信任了。

    “公主殿下的确与我一同前来此间,已是可以看得出李先生与殿下之间极深谊意!这不就在刚刚,她抛下我等一行人,自行前往先生的三层玉器行,火燎心切的去择珍寻宝了,还说是要我转告先生,晌午间代她宴犒我等远来客人。”

    李之哈哈大笑,面对一脸艳慕表象的边炯,回以意味深长地双眉微挑,“殿下私下里可是没少向我讨些好处,往往刚有稀罕物件获得,她就能闻着味出现,小的我可是不敢相怠与她!不过,也因此攀附上洛阳那边,吃人嘴短,公主殿下当然不好意思将我拒之门外了。”

    能与八王建成王相交莫逆,李之可不认为,边炯对于长安城内几方暗里结盟事一无所知。

    因而自己侧面告知与太平公主之间,尚算良好的私人友谊,也是在辗转提醒对方,以目前叵测局势下,如何利用好太平与武后之间关系,必会是极为重要的一步。

    局情一日不明朗,与之之间关系维系就显得殊为紧要,且不论他日自身势力哪方依托,若想在夹缝里求生存,也是不得已为之之事。

    边炯抱以了然笑意:“即是如此,此次赶来长安城,我便是豁出去脸面,也要讨得公主殿下有所接纳了!不如此事就拜托李先生从中斟旋,待得正清文绮堂入驻洛阳城之日,我必亲领边家三代,给予李先生最盛大答谢惠酬!”

    在明白人面前不用事事表明心意,何况有建成王这个直接中间人毫不避讳的引荐,双方均知彼此实乃同一路人,边炯将来的酬谢之言,与就此结盟也无什么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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