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间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终归外面还有大唐官员等候。

    但其影响力却是意料中的深远,即使在前往泉州的路上,众人又聚在一条船上,从此也未再深谈。

    便是艾马尔与纳西尔,也不知其中隐秘,好像类似话题,知情者均已经避而不提。

    经过福州时正是天蒙蒙亮,靠港后并没有下船,而是接上了福州刺史黄成礼,随即立刻启程。

    福州距离泉州不到四百里,当日午时前就抵达了。

    当时的泉州正处于发展初期,而在其后的百年里,泉州的海外交通贸易进一步发展,出现了“市井十洲人”的盛况。

    这个十字不是具体数字,是表示多的概数,源自于唐玄宗时期的诗人包何所著《送泉州李使君之任》。

    那时的泉州虽还未发展成宋朝的古代中国第一大港口,但因外国商人青睐中国的瓷器、茶叶等,各色人等各个地方的人皆有,侧面说明泉州繁华。

    但此时情形仅与杭州类似,远远不能达到广州城那样的盛景,不过也是往来客商无数,近港街面上洋面孔随处可见。

    李之将它与福州两港提前融合在一起,正是因开元时将福州、泉州、建州、汀州、漳州五州(今福建省)自岭南道剥离出来,划给了江南东道。

    泉州因此进入兴盛时期,即使随后经过唐末五代藩镇割据,两宋末,金,元先后入主中原,北方多次陷于战乱,这里一直较为安定。

    甚至自盛唐至清初,泉州经济发展一直海外交通发达。

    那个年代,它的地理位置更优于广州,以至于清初之前,海泊列为泉州土产,要同外国交易,自泉州港乘船便可出海洋。

    乃至计算各国与古代中国的海上距离,也都以泉州港为起点。

    包括明代时引种美洲的花生,烟草等,也是视泉州为首位引进地区。

    泉州为什么以泉为名?此事牵涉到山山水水的问题。

    它的主山是北郊的清源山,因有乳白泉水从山上石窍间清冽地源源流出,故名“清源”,亦名“泉山”,州的名称即以山名而得。

    李之一行船队刚刚抵达港口,就有一排长长的欢迎队伍候在港区前列。

    为首的即为岭南道节度使弥睿弥元忠,泉州刺史甘修明。

    紧挨着二人身后的众官员中,李之居然意外发现另一老相识,广州城另一大世家家主甘英豪。

    弥睿来此他一点也不奇怪,近段时间岭南道治所就会移至广州,鄂州划归为江南道。

    之前在明州局势同样发生剧烈变动,身在广州的弥睿自然听闻,不需随后的朝廷命文,也知李之一行的下一站就在泉州。

    在临下船时,艾马尔就与李之半开玩笑地道:“看来我们在泉州又要享受极高待遇了!”

    一路上,除了明州前两日,他们都受到隆重接待,故而有此一说。

    李之乐道:“有岭南道节度使弥睿在,相比我们在此地待不了一、两日,广州较之这里更丰富多彩,不如节省时间在那里多待些时日!”

    不止是客人们听了心动,便是身后的几位夫人也是期待,尽管不久前刚刚返回来。

    庞啼撅着小嘴道:“两次经过那里都没品尝下小吃街,便是伊本的外公那家店也没去过呢!”

    “就认了吃,小小身子吃起来就没够!”懿懿一旁笑道。

    清绮乐着揭穿她

    :“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我们五人里,也就阿菲法本份些,其他人谁也别说谁!”

    不远处的黄成礼提醒众女:“这里的卤鸭可是一绝,阿菲法公主也可以吃的。有一家邰庆楼最为有名,我叫刺史府在那里订上几桌!”

    说笑着等停靠完成,众人浩浩荡荡下船,自然是好一阵礼节互道纷乱。

    等安排好客人们入住,李之引着几位主要人物赶往刺史府,此时将近午时,其他人提前赶赴邰庆楼。

    众人落座不久,经由随同弥睿赶来的甘英豪解释,方知泉州刺史甘修明是他的亲生兄弟,排行老二。

    因广州甘家也是半修炼家世,甘修明同样体有修为,不过资质不太好,面前进入一级狩猎师。

    不过此等修为也能让其在军队时屡建奇功,再有甘家帮其走动,能在不到四旬年纪,就主任一方政权,也算是有所成就了。

    他当前最关心的就是福州、泉州两港港务合并问题,之前李之有意绕开了此间,使得甘修明有许多意愿,不能直接向李之反应。

    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李之,他自然要好好絮叨絮叨。

    在此之前,实际上黄成礼已有透露,原则上泉州方面是欢迎的,毕竟福州港是最早那一批港口设立,虽说目前不如泉州了,但那里的传统造船底蕴还在。

    甘修明的意愿当然不是他基于私人方面考虑,而是想福州港分出一部分外来船舶吞吐后,泉州也希望借助福州造船场,来扶持本地造船业的发展。

    另外就是些零零碎碎的繁琐事务纠葛不清,李之耐心听取后,并未直接回复,而是问起了泉州港近海,有无类似如喜鹊岛般地存在。

    并针对于港务既得利益各方势力,提出最详尽了解要求。

    尽管泉州距离广州有一千四百里左右,但因为是最近的两个大型港口,广州发生的事,甘修明知道的相当清楚。

    李之问出此言,已知其意,当然会老老实实回答,不然被此人事后查出什么来,有广州甘家也不顶用。

    泉州港实际上也有些混乱,这也是为何甘修明请来兄长甘英豪的原因。

    这里与广州、福州情况类似,因朝廷政权中心尚未向南正式东迁,目前方圆两千里沿海范围,仍属于天高皇帝远之处。

    泉州港尽管不似广州港那般驳乱不堪,但当地势力参与港口运营现象很普遍。

    这种情形存在不是一年两年了,甚至在甘修明前两任刺史时期,就已经存在了。

    因特殊地理优势,此时的泉州尚未达到宋元时期的鼎盛状况,但东方大港、文化名都的雏形已然显现。

    早在隋朝,穆罕默德的两位爱徒三贤、四贤远渡重洋,来到泉州传播伊斯兰教,留下伊斯兰教传入古代中国最早的史迹,就是鲜明例据。

    更因此地存在着远早于其他区域的天竺佛教入驻,救过秦王李世民的,嵩山少林寺“十三棍僧”之一的智空禅师云游至此,就选址清源山麓建造了规模宏大的南少林寺。

    所以福州港问题由来已久,并根深蒂固,绝非现任的甘修明所能彻底干预。

    他那些繁琐事务的纠葛不清,就是来自于十几方势力间的同仇敌忾般地抵制行为。

    关于李之所担心的喜鹊岛一类情形,甘修明倒是没有听闻。

    李之沉吟良久,让其将港口内十几方势力列出个名目单子,并没有给出他的打算。

    原因在于仅仅本月前,甘修明在得知情况后,才把属于

    自己名下的实力撤出港口。

    也就是说,此人实际上之前也在那十几方势力当中,李之不能仅听他一家之言,进一步举措,需要自行探寻一番。

    见此情形,甘英豪的脸色曾有那么一刻不太自然,即使转瞬即逝,一样被李之感觉到,心内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广州甘家尽管与亓官家族有亲戚关系,在城内世家格局巨大变化后,一举成为亓官家之下的唯一大型世家,较之贝家还要强大很多。

    但李之却是一日一夜间,疯狂屠戮了近二十家家族或势力,包括三名一级宗师境界者,甘家在广州再是强势,也不敢半点招惹到他。

    不过他在船上望见甘英豪时,已大概猜出来什么,其人纵是不亲自到来,只要甘修明没造成天怒人怨,李之也不打算针对其做些什么,何况此人已经提前撤出身来。

    但内中道理他不想过早透露,纵使自己早与甘英豪结识,中间还掺杂着亓官家、贝家的面子问题。

    不然这一次轻易解决了,甘修明势必会产生恃宠而骄心理,说不定等自己离开市舶使,此人东山再起。

    李之并不在意地方势力参与到港务中去,正如广州港治理后局面,有了这些势力在,反而更容易加强管理。

    但作为地方官员直接参与进去,就极易造成一家独大局面。

    而寡头形势下,最容易发生诸如海上走私一类情形,关于这一点,是李之万万所不能容许的。

    此刻马赫迪特使等人,象征性拜访也进行得差不多了,因为有自己的念想,李之随即主动提出告辞,并将来自于刺史府的宴请推到了晚间。

    来到那处邰庆楼,黄成礼的人已经将整个二层包了下来。

    这里的认可并非仅是阿卜杜勒皇室一行百多人,拉赫曼、纳赛尔、戈利等几十人来一同来到,因而二层楼上足有两百人左右。

    来到近前,李之等人呵呵直乐,显然他们到来之前,已打听好了当地有名的小吃。

    此时的桌面上,什么百兽龟、白米龟、碗糕、咸粽、芋果、元宵丸、桔红糕、绿豆饼、嫩饼菜等日常小食点心,应有尽有。

    坐下之后方知,这些小点心街面上想一次性凑齐很不容易,因为他们是普通家庭制作的平日里食用之物。

    至于街面上出现的都是些卤面、蚵仔煎、牛肉羹、石花膏、面线糊、土笋冻、崇武鱼卷、姜母鸭之类,当然卤面、崇武鱼卷、和牛肉羹就没出现在这里。

    像是牛肉、鱼之类的,穆斯林需要眼看着屠宰,他们才会食用。

    显然满满腾腾各类吃食,是刺史府中人统一采办,他们知道那些为地方特色。

    这里的成品卤鸭一般只有1斤左右,均为当场宰杀,脱水、脱脂,烤制出来色泽金黄透红、光亮,淋上配料,润滑流汁,卤香四溢,一众人可是吃得喜笑颜开。

    伏辰早已搓着两手迅速参与进去,唯有离其,自顾自前往后厨,显然是想着偷学些独家配置之法。

    不曾想某一刻,伏辰忽然放下手中正啃着的整只卤鸭,向李之极快走来,低声附耳几句。

    原来数月前在广州港近海喜鹊岛上,那处海岛下洞穴,李之并没有将之破坏掉,而是照原样封闭起来。

    其中就有让伏辰暗留几缕气息,他的特殊辨识之法就是气味跟踪术,具备旁人所没有的感知细微能力,为的就是等他们离开后,看看能否知晓何人曾进入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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