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着地瞬间,余年和虎啸天同时警惕起来。

    周遭漆黑如墨,还好他们都夜能视物,短暂适应便开始观察四下。

    头顶有倒挂的石笋,地上有凸起的石柱,脚下是冲积岩。

    “这是一个空间巨大的地下溶洞?”余年初步判断。

    “看那里!”在虎啸天提示下,余年看向远处。

    百丈外,八辆巨大的金色古战车,并排排列在一起,一名灰衣老者正站在其中一辆战车车辕上,面色阴沉。

    “莫非这老者就是刚刚那只白猿?”余年不确定地想着。

    对方似乎真的没有恶意,而且很可能,他便是将陈平打下玉辇的妖族前辈。

    余年转头找虎啸天,发现它已经跑到一面石壁旁蹲着,全身赤裸的陈平正躺在那里,他从陈平身上扒下来的衣物也在不远处。

    “根行不错,你想吃他,老袁我可以帮你!”

    袁公瞬间出现在身边,让虎啸天惊了一下。

    余年好奇迅速靠了过去。

    “老前辈为何要帮我?”虎啸天虽怕,却没有躲开,兴许是袁公说可以帮它的话,让它定下了身形。

    “老夫名唤袁公,你们可以叫我袁老。”袁公开口,声音低沉中气十足。

    虎啸天忙道:“我叫虎啸天。”

    “晚辈鲇东风,碧波潭小妖,见过袁老,感谢袁老诛杀此寮,为我妖族出了口恶气!”余年也向袁公躬身道。

    他发现,这名自称袁公的老者骨架高大,身形消瘦,但面容矍铄,眼眉始终低垂,有股睥睨的气势,眸子有些浑浊,仿佛看尽世间沧桑,稍微有些驼背,从他身上,余年感受不到一丝强者气息,大概这便是所谓的大道归真吧。

    “哦?有血煞气,是修了炼血的法门?”袁公本只是随意扫了眼余年,却一下子对他起了兴致,又仔细探看了一番,白眉不自觉跳了一下,古井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犹如实质的目光在身上扫来扫去,让余年有些不爽,正要抬起头委婉表达不满,眼光正好对上袁老浑浊的眸子。

    这一瞬间他仿佛坠入深海,灵魂被某种力量给牵引,他的身体瞬间僵直,大脑陷入混沌,双目变得迷离起来。

    再看袁公,他身子震了一下,双目放出白光,似乎有些抗拒,眉头深深皱起,又渐渐展开,只见他原本稍显浑浊的眸子,一下子被涤洗了一般,澄澈似碧水,继而眸中画面变幻,初始时有血光浮现,马上血光又被两道或刺目或柔和的光芒给驱散,随后的画面好像被定格,袁公双目,一目装食日,一目盛满月。

    看起来诡异又恐怖。

    这突然变故来得实在太过突然,虎啸天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有一声长啸,却反而误打误撞让二者目光分离。

    余年打了个机灵,仿佛灵魂归位,他慌张后退,狂喘粗气,怒目喝问道:“前辈这是何意?”

    袁公不语,面带思索,过了几个呼吸才眯眼看着余年淡淡道:“非吾之意,倒像你这小辈主动招惹!”

    “前辈这话又是何意?难不成晚辈还会主动袭击前辈不成?”余年心中忿忿,语气还算克制。

    袁公面露沉思,似在自言自语道:“怪哉,俺老袁这双招子,在三界内都称得上神异,得吾窥之,便可辨休咎,可也从来都是老袁俺主动甄辨,今次吾明明未施这等神通啊,为何会自行窥视?好似这双眼睛不属于俺一般。”

    “辨休咎?”余年听着有些熟悉。

    所谓“辨休咎”,是指分辨吉凶善恶的能力。

    他揉着额头仔细想了想,突然一惊,忙问道:“晚辈冒昧问一下,前辈本体可是通臂猿猴?”

    余年突然想起来,在《西游记》真假美猴王一难中,如来曾告观音道,这天地间有四猴混世,不入十类之中。

    他记得有灵明石猴,通变化,识天时,知地利,移星换斗。

    有六耳猕猴,善聆音,能察理,知前后,万物皆明。

    有通臂猿猴,拿日月,缩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

    有赤尻马猴,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

    这能辨休咎的不就是通臂猿猴吗?

    余年期待地看着袁老,之前的质问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咦?你懂的还挺多!”袁公没否认。

    “哇——”余年没忍住叫出了声,他握着拳头欣喜若狂,六耳猕猴的能耐可是和孙悟空旗鼓相当,不分伯仲,那么眼前的袁老肯定也和他们有差不多的修为。

    这可是一尊大神啊,腿绝对够粗,一定要抱住,说不定能靠他逃出仙猎场。

    “大哥,你没事吧?”

    余年激动欣喜的表现在虎啸天看来像个傻子。

    而袁老则是意味不明地盯着余年,似乎对他越来越感兴趣。

    “抱歉,前辈!晚辈是曾听后说过您的威名,得窥真容一时有些情难自已!”余年舔着脸道。

    “哦,老袁我都隐匿近万载,哪里还能听到我的消息?”

    “呃……这……”余年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说。

    所幸袁公也只是点到为止,并没有深入追问的意思,他转身来到陈平身前,龇牙冷笑道:“这是你的劫数,虽以秘法躲过吾之杀劫,终究还是难逃虎口。”

    此刻,陈平脑门迸射的白光越来越暗淡,元神已经处于崩溃之际,他根本无法理解袁公所言,更遑论回应。

    袁公也不再赘言,在余年和虎啸天震惊神色中,抬起右手向身后探空抓去,古战车内一龙一凤两具妖尸便入其掌心,明明宽不过一尺的手掌,却似乎能掌控乾坤,龙凤在其掌心飘浮,仿佛两个豆点。

    只见他双掌交盖,左右摩挲,刺目火光在其两掌之间亮起,顿时龙吟凤鸣,交替而起。

    “借你们尸身之精华,以成就妖族后辈,莫再反抗,安心自去!”

    袁公言毕,其掌心光亮柔和了许多,一条龙影,又一条凤影相继从其掌心飞出,巨大魂影看了看余年和虎啸天,在溶洞内徘徊数周,渐渐消散。

    一龙一凤都早已死去,就连元神也完全消散,那两具魂影不过是两道残余执念。

    “唉——”

    袁公一声叹息,多少无奈,多少哀伤!

    余年忍不住鼻子发酸。

    就在这时,袁公又有了动作,他倒转手掌,将龙凤妖尸凝练后的精华系数倾注陈平全身,金色丝线在后者全身游走,不一会儿,其本就还算白净的身体渐渐变得红艳通透。

    让他肌肤鲜嫩得仿若婴孩,就连额头的伤口都消失了。

    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一柱香时间,原本生命逐渐凋零的陈平不知道是回光返照,还是又起死回生,竟然一下子坐了起来,眼中还有了神彩。

    余年正看得出神,被陈平突然间的诈尸给吓了一跳,正要呼喊提醒,却先听到袁公的喝声:

    “小老虎,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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