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静好裙裾半湿,妆容有损,见他过来,慌忙提醒道:“卫世子,您认错人了。”

    闻声,卫陵停下脚步,语气惊讶且好奇:“你是,白家的大小姐?”

    他曾在白府门前见过,当时只觉着面熟亲切,没想到今日竟直接错看成了亲妹妹,卫陵暗责自己荒唐。

    “是。”白静好微微颔首。

    卫陵侧身移开视线,作揖了赔罪道:“对不住,是在下眼拙,冒犯白小姐了。”

    “无妨,本是我自己鬼鬼祟祟的躲在这里,惊扰了世子。”

    白静好说着又往旁边缩了缩身子,只希望岩石外站着的人能够快些离开。

    偏卫陵是个喜欢盘根问底的,疑惑道:“不是吩咐人在校场内给小姐们安排了投壶吗,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还有,”即便没太近前,他也发现对方落过水,迟疑再三后终于发问:“你遇到了何事?”

    男女有别,这么多人都在附近活动,很容易被人撞见的!

    白静好心里着急,留意起四周人际,见不远处站着他的随从方稍稍安心。

    她不能如实回答,遂编了个理由:“是我见好些小姐都去找自家兄弟玩,听说世子也请了我二哥哥,正想过去凑份热闹,却没想到经过这里时不慎滑落了。”

    “今日宾客繁多,其中不乏喜欢议人长短的。恕我直言,你这般模样是决计不能出现在人前的,传出去于小姐闺誉不好。”卫陵担忧的替她分析利害。

    “其实过会儿就好了,我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回到小姐堆里,世子不用替我费神的,你先忙去吧。”

    他却一本正经的接道:“你是我妹妹请来的客人,在府里出了意外,我怎么能放你一人留在这里?何况,你留在这里也不方便,马场里刚丢了个内宫侍卫,现正安排人到处搜寻呢,若让搜寻的侍卫或小厮在这儿发现你,影响不好。”

    白静好心道,那样总比自己和卫陵一起被发现要好……

    不过,面对眼前人的满腔好意,她将这话憋了回去。

    转首,见他正盯着脚下的草地失神,想是在思索,白静好心中紧张,唯恐被他发现早前的血迹,便启唇道:“世子若是方便,可否使人去将我的侍女唤来?”

    卫陵朝她看去,四目相对,少女秋水般的眼眸亮晶晶的满含希冀,像是对自己寄着信任与托付。

    他先是微愣,再是生硬的转开,漫不经心道:“你的侍女都没有跟着吗?”

    卫陵感觉此时的艳阳比方才更炽热了些,烧得人头晕脸热,自问自答的喃喃再语:“定是郦儿让人都带下去吃酒了,她又胡来!白小姐请稍等,我这就让随从去喊。”

    就见他走去小径处和言书吩咐了几句,然后又回来了。

    白静好言简意赅的问:“世子你不走吗?”

    “等郦儿来了我再离开,如此即便有人过来搜寻,我也能替你挡回去。否则,若他们寻来,难道你要藏水里去?”

    还别说,白静好本来就这样打算的。

    “怎么还惊动了县主?”

    卫陵解释道:“我想了想,这件事越少人知情越好。侍女堆里不安生,冒然找过去终归招人猜疑,我让郦儿坐小轿过来,你到时与她回前面府里才最万无一失。”

    他想的确实周全,白静好感激道:“多谢世子。”

    卫陵低低了回了声“不用客气”。

    远处热闹喧哗,此地却安静极了,气氛有些尴尬。

    白静好本来背靠岩石,席地而坐,晒着太阳吹着清风很是惬意。

    现在,卫陵往旁边一站,就算避着嫌没朝她看来,但终归不好意思再如方才那般随意了。

    岩石本就半人高,弯身久了便有些累,她觑着那边正陶醉的在眺望美景,想是不会注意,便忍不住站直身体轻轻活动了腿肚。

    卫陵是习武的,耳聪目明,听见声响还以为水边的她出事了,倏地转过去,又连忙把视线挪开。

    他脸红得更厉害了,结结巴巴的道歉:“对、对不起。”

    其实白静好上岸有些时候了,衣衫不沾,早就不像刚从水里出来时的湿漉漉模样了,他的过度反应适得其反,更使得彼此别扭。

    卫郦来时便见二人跟两军对垒似的僵硬在那,不解的看了看自家哥哥,问道:“怎么了?言书说的不清不楚的,静好姐姐落水了吗,哥哥你救上来的?”

    卫陵语快道:“你来了就好,白小姐就在岩石后面,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足下生风般的跑了。

    卫郦望着兄长远去的身影愈发奇怪了,从侍女手中接过镜花绫的银丝披风朝水边走去,关切道:“静好姐姐,你没事吧?”

    白静好从石后走出,卫郦便亲自替她披上,“是我照顾不周,让姐姐受惊了。”

    “与你无关,是我自己的问题。”

    的确是她自己惹来的祸端,上回公主府宴会白静好躲过了,但没想到刘茂胆子这么大,赐婚的旨意才下来没几日,就敢在公主府里指使侍卫来诓骗她过去。

    “马场那里出了点事情,大家都散了,但府里还有些乱,我先送你回前院。”卫郦拽过白静好,二人一同上了软轿。

    软轿虽小,但用透气性极好的香纱绸做了帷幕,更挂了珠帘做点缀,人坐在里面若隐若现,既通风又不影响观赏风景,是极好的布置。

    卫郦借着透进来的光端量着身边人,再次询道:“静好姐姐怎么和我哥哥在一起?”

    “我落了水只能耽搁在那,世子爷经过便替我去唤了你过来。”

    卫郦将信将疑。

    白静好只能转移话题,明知故问马场里出了何事。

    “我都不知今天那边这么热闹,宫里面来了好些贵人,我被八公主她们拉着不给离开,后来是因为太孙殿下差遣侍卫时发现少了一名,这才惊动大家找起来。说来也是奇怪,宫里面出来的人,居然刚擅离职守,不得吩咐就离开殿下驾前,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听她如此抱怨,白静好心里稍安。皇太孙殿下要顾全颜面,自然不可能对外明言说支走侍卫去做了什么,便只能以侍卫擅离职守为由搜寻,想来就是找到了尸首,但侍卫有罪在前,也不可能大动干戈的去调查死因。

    毕竟,要深查的话,首先就要查侍卫为何会离开主子。若被人查出其实是皇太孙吩咐亲卫去诓骗朝臣之女见他,那朝中的言官就首先不会轻易放过。

    她随卫郦去到厢房,净面后重新化了妆,又整理了番,终于恢复如初。便是衣裙上有少些折痕,但投壶耍玩本就正常,比起换干净衣裳让人猜测换衣的缘由,还不如就这样。

    太孙殿下久寻亲卫不见,兴致阑珊的回了宫。

    他走后,九王和云西世子亦离开了,其他宾客便随卫陵去成国公府吃晚席。

    各府的小姐们陆续告辞,卫郦送白静好上车时,府中的管事嬷嬷惊慌来禀:“县主,府里后山都找遍了,还是没找着程小姐。方才程家三爷说,程小姐下午根本没去马场找过他。”

    卫郦闻言脚下一跄。

    白静好连忙扶住她:“小心。”

    卫郦已是大惊失色,转身急道:“那绮年姐姐去哪里了?她明明是和我们一道过去玩的,校场里的侍卫说她是去马场找她三哥哥了呀,怎么会不见呢?”

    因为这事,她也不与白静好絮叨了,匆匆忙送她离开,就进府亲自带人去找。

    白静好记得程绮年一双巧手拿着胭脂眉笔在自己脸上涂抹时的专注认真,及事后懊恼说自己尽力时的柔声细语,她给人的感觉特别舒服。

    回府后,白静好吩咐暖月在前院相候二哥,她想在就寝前安心。

    结果,等来的却是程绮年失足摔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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