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田妃的话,崇德皇帝反而更加的恼怒了,他立刻喝问道:“为什么不立刻奏朕知道?”

    田妃听了,浑身颤抖地回答道:“臣妾……臣妾素知皇上每夜为国事操心,睡眠很晚,所以不敢惊驾,希望等到天明……”

    “你怎么这么糊涂!”崇德皇帝不等田妃说完,便跺着脚呵斥道,“这是何等的大事,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田妃赶快跪下,战栗地硬咽说:“臣妾死罪!依臣妾看来,这孩子久病虚弱,半夜里突然看见了鬼神,受惊不过,所以病情忽变,四肢发冷,口说怪话。”

    “看见了鬼神?胡说!这里是皇宫,什么鬼神能在这里作祟?”崇德皇帝怒喝道。

    若是民间,小孩儿看见鬼神也是常事,但是自古皇宫乃是龙气汇聚之地,龙气至刚至烈,天然能够压制各种其他的诡异的力量,除非那鬼神与那龙气出自同源,或者是持有天帝诏令,否则,便是天庭正神也不能轻易在皇宫中用出法术来。况且皇子乃是天生的天潢贵胄,自然有龙气护持,哪里是鬼神能轻易靠近的?自古以来,若是皇宫中出现鬼祟,那基本上只意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的龙气已经衰微至极,那就是“檿弧兴谣,龙漦作蠹”,就是“国之将亡,必有妖孽”,基本上就是亡国的征兆。所以,听到这样的话语,却也容不得崇德皇帝不愤怒、不恐惧。

    骂完了这一句,崇德皇帝又问道:“他说的什么怪话?”

    田妃这时候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便伏在地上抽泣道:“臣妾不敢奏闻。”

    “快说出来!”崇德皇帝喝道。

    “他连说:“‘我是九莲菩萨,我是九莲菩萨。皇上待外家刻薄,我要叫他的皇子们个个都死。’”田妃说完,伏地痛哭起来。

    崇德皇帝顿时面如土色,他又是恐惧,又是悲伤地问道:“你可听清楚了?”

    田妃哭着说:“孩子说话不清,断断续续。臣妾听了几遍,听出来就是重复这两句话。”

    崇德皇帝又转向其他的嬷嬷和宫女,道:“你们呢?你们也听到是这几句话?”

    嬷嬷和宫女们也都颤抖着一边磕头,一边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崇德皇帝身子摇晃,几乎都站不稳了。

    若是“九莲菩萨”,那这事情就真的可信了。“九莲菩萨”是慈圣皇太后的称号,慈圣皇太后还在世的时候,虔信佛教,在全国各地建造了不少的佛寺,所以死后有了这么个“九莲菩萨”的称号。当然,这个神号,并不是来自于慈圣皇太后的佛门修为,而是源自于龙气的加持。“九莲菩萨”乃是皇家自己的神灵,她的力量是与龙气同源的,所以她的确是不会受到龙气限制,是可以在皇宫中显圣的。

    在崇德皇帝看来,“九莲菩萨”来上这么一家伙,肯定是为了李国瑞的事情,便流泪道:“爱妃,是我害了阿狸,是我对不起慈圣皇太后!只恨当初,我没有听爱妃的良言……”

    说到这里,崇德皇帝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他猛地一转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一直向着乾清宫走去。

    出启祥宫门的时候,他的头脑稍微清楚了一点,又想起此时马上便是早朝了,便叫来一个太监,让他去通知,说今日的早朝作罢。接着又让一个太监去给太医传旨,让他们用一切办法救活五皇子,否则,就自己给自己准备好棺材。

    到了乾清宫,他立刻便找出昨晚司礼监帮他起草的那份文件,将它撕成碎片。然后在御案上摊了一张墨印龙边黄纸,提起朱笔,默思片刻,下了决心,写了这样的一道上谕:

    “朕以薄德,入承大统。敬天法祖,陨越是惧。黾勉苦撑,十有三载。天变造见,灾荒洊臻。内有流寇之患,外有胡虏之忧。百姓死亡流离,千里为墟。朕中夜仿惶,五内如焚;避殿省愆,未回天心。近以帑藏枯竭,罗掘术穷,不得已俯从间里之议,而有借助之举。原期将伯助我,稍纾时艰;孰意苦薄皇亲,弥增朕过。忆慈圣之音容,宁不悲痛?问表亲之薨逝,震悼何极!其武清侯世爵,即着由国瑞之子存善承袭,传之万代,与国同休。前所没官之家产,全数发还。于戏,国家不幸,事多乖张;皇天后土,实鉴朕衷!

    这道圣谕其实是很没有道理的。依照太祖皇帝定下的规矩,外戚所得的封爵,一般只能传承一代,便是特恩,也不能过三代。但是如今慌乱失措,只想要赶紧求得慈圣皇太后的容谅,好救下五皇子,却将武清侯的封爵弄出个“传之万代,与国同休”出来了。他将亲手写成的上谕重看一遍,命太监送往尚宝司,在上边正中间盖一颗“皇帝之宝”,立刻发出。

    太监拿着上谕出去了,崇德皇帝便立刻起身往奉先殿去。一进入奉先殿,他便到慈圣皇太后的神主牌前跪下,哭泣祈祷了很久。这哭泣,不仅仅是因为他最喜爱的孩子阿狸已经命若悬丝,也是因为他这么长的时间以来,为了筹集军饷的事情,和皇亲国戚们的斗争如今全面失败,而他的威望也将遭到巨大的打击。

    崇德皇帝哭了很久,才从奉先殿中出来。他进去的时候,还是辰时,出来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偏西了。他上了辇,吩咐往启祥宫去。心中还抱着说不定慈圣皇太后被自己打动了,放过了阿狸的侥幸。

    车驾才刚刚靠近启祥宫,崇德皇帝便听到那边传来了一片哭声。他知道,这一定是阿狸没有了。于是他让车驾停下来,只派了个太监去看看,自己却又是伤心,又是愧疚,以至于不敢再往那个方向去了。

    不一会儿,那个太监便回来向崇德皇帝回报,说五皇子已经归天了。崇德皇帝悲叹了一声,又问起田妃,那太监回答说田妃正在痛哭,哭得很是伤心。崇德皇帝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辇车上。过了很久,才艰难地说了句:“去乾清宫。”

    回到乾清宫,崇德皇帝又叫来王承恩,对他道:“朕和田妃有些误会,所以将她贬到了启祥宫。如今朕已经明白自己误会了田妃,你明日一早便去传旨,让田妃回承乾宫去。”

    下完了这道旨意,崇德皇帝便让所有的太监宫女都从房间里退出去,不得到他的召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他一个人坐在房子里,却也没心思再看什么奏章,只是呆呆的坐着,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阿狸“父皇,父皇”的叫声……

    ……

    拿下嵩县之后,“中华革命军”在嵩县只停留了半天,便转东方,扑向了他们离开商洛山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大目标:汝州。

    汝州是河南的重镇之一,如今朝廷在湖广用兵,汝州也是支持湖广作战的重要支点。玄逸和黄自得都估计,这座城池中一定囤积着不少的物资,包括军械,包括粮食,包括衣物。再加上河南如今又经历了一次旱灾,而朝廷依旧不但没有救济,也没有减免税收,甚至还增加了部分税收。再加上我大昭朝官场上如今的习惯,往往上面要收一钱银子,他们都能弄成加收一两,好借机塞满自己的腰包。所以如今的河南,自然又是遍地流民。这些流民也就为黄自得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兵员,只要能打下汝州,便可以迅速的扩张自己的力量。

    同时,考虑到汝州的位置,只要拿下汝州,整个中原都会震动起来。如果放任不管,不但黄自得的力量会迅速扩大,其他的,甚至是新的起义军都会随之兴起。所以朝廷就不得不立刻从正在湖广一带对张炳忠展开围攻的军队中调集一部分力量赶回来稳定局面。这样一来,对张炳忠的围攻肯定会出大问题,而张炳忠的存在,至少在现在,对于黄自得来说是非常重要的。

    另外,朝廷从和张炳忠作战的前线抽调军队,行军近千里回援河南。朝廷的命令一定非常急峻,军队的行军速度自然会较快,但正所谓“百里而趣利者蹶上将,五十里而趣利者军半至。”意思是说,一支军队,如果急行军百里去争夺利益,就可能因为士卒疲惫,而使得主将遭遇挫败,急行军五十里,一般军队中就有一半的士兵会掉队。而几只军队远距离调动,在这个时代又不存在无线电沟通,这也就给了黄自得伏击他们,将朝廷的精锐部队各个击破的机会。

    所以,只要拿下汝州,对于黄自得来说,就意味着整个的局面都打开了,而对于朝廷来说,几乎就是丧钟响起。

    不过,从嵩县到汝州,有三百多里的山路。如果嵩县被攻占的消息传到了汝州,汝州肯定就会有所防范,如今的“中华革命军”的攻坚能力还相当的差,要硬攻汝州,多半是吃亏不讨好的。所以,要拿下汝州,最重要的就是要靠行动的突然性。黄自得的中华革命军必须跑得比消息快。因此,这个时候的中华革命军倒是必须进行一次“百里而趣利”的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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