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三仔,你下过南洋多次,你说说看。”杨丛义见无人赞成,稍稍有些心虚。

    葛三仔负责在第一艘船上导航,在整个船队中,他的岗位重要性,不言自明。

    他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的回道:“有北风时,海上不会有大风大浪,海船也比较安全,只要带的物资和淡水够,一气南下没有问题。航线其实比较固定,船队只要减少停靠的次数,就可以节省时间,缩短行程。我们这么大的船队,每停靠一次至少得七八天才能重新出发,像在占城或真腊,我们这样的船队,一旦停靠,没有一个月根本不可能重新离港,要是不顺,时间更长也有可能。

    我觉得杨大人的主意很好,北风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一旦没有北风,马上就有南风,刮南风的时候时不时的就有大风,大风一起就船毁人亡。所以,南风一起,船队就没办法再南下,如果能节省时间,沿途不停,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应该可以到三佛齐国。”

    “沿途不停,船队这么多人,吃喝怎么解决?”

    江恺道:“黄大人,从泉州离开前整支船队已经携带一年的粮食,其他物资也都很充足,之前在广州又补充了一些,吃用之事大人不必担心。还有随船携带的淡水,节省一些,一个月不用补充也是够的。”

    黄琦也乐得分兵,既然航线安全,物资吃用不愁,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随即笑道:“戴大人,既然如此,你我就兵分两路,你出使,我南下,到三佛齐国再汇合。船你可带去三艘,两艘战船,一艘海船,三艘船随你出使如何?”

    戴骢一听这话就笑了,只听他说道:“出使南洋诸国,自要宣扬我大宋天威,区区一条海船怎么够,不过若是脚下这艘,本使倒还可以勉强接受。”

    黄琦笑道:“戴大人,这艘船你就别想了,它是整支回易船队的主船,重要的人员物资都在这艘船上,怎么可能跟你去出使。若嫌船少,显不出戴大人的威风,那便再给你两艘海船。不过海船装载的货物都有记录,不要少了才好。”

    戴骢道:“五艘船也是勉强,不过也不是不能接受。天朝上国来南洋小国,多少也得赏赐他们些东西,少了东西记在朝廷的账上,回去补给你就是。”

    “回去补?那我到南洋还做什么回易?上百船物资全给户部,我回去好了?赏赐丝绸不得多于一千匹。都是边荒小国,朝贡来的都是无用之物,不必给他们那么赏赐。”回易物资可都是回易督造处一点点采购来的,要用来赚钱,不是运几千里给他拿来送人的,黄大人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戴骢说不出话来,环顾一圈,在座的几乎都是黄琦的人,全部参与了回易督造,他确实没有随意支配这些物资的权力。

    “好,那就请黄大人调拨给本使三艘海船两艘战船。本使明日便要出使安南。”此话说完,戴骢起身而去。

    等戴骢一走,黄琦便问道:“杨参军,你何必要跟戴骢去淌这滩浑水,蛮夷之国,不尊教化,不知道会有多少危险。你对南洋、西洋天竺等地了解颇多,若有闪失,这回易船队何去何从都是问题。不如换个人人去?”

    杨丛义道:“大人不必多虑,戴大人久居官场,想来也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下官只是陪同戴大人出使,尽宣威军的本份。况且人员有限,能派谁去?至于南洋西洋的航线,大人也不用担心,葛三仔去过多次,到天竺完全没有问题。大人在如果先到三佛齐国,就在那里安心等待一段时间就是,下官也会催促戴大人合理安排行程。”

    黄琦也无法,出海以后,他能依靠的就只有眼前这几人,任何人离开,他都觉得少个帮手,心里就空落落的。杨丛义这么一说,他心里才稍稍有些宽慰。

    随后众人又针对南下之事做了一番长谈和讨论,等所有事情都理顺,众人对直接南下三佛齐国信心大增。

    经过讨论,最终决定海船四十四、四十五、四十六,战船三号、五号,共五艘船随戴骢出使,一千宣威军由杨丛义统领。

    诸事议定,众人随即散去。

    甲板上杨丛义、汤鷽凭栏眺望。

    “北方还是草木枯黄,琼州却是绿意盎然,南北差矣之大,真是令人惊叹。”汤鷽望着苍翠的远山感叹。

    “汤兄出海这些时日还好吧。”杨丛义也望着远山,若有所思。

    “还行,出海以后一直不太舒服,太医开了几副药,一直在吃,已经有些好转。杨兄你呢,可还顺利?”汤鷽扭头看看杨丛义,见他气色好像还可以。

    “我天南海北的跑习惯了,没什么事儿,一切都好。在船上没事儿还是多活动手脚,练练剑,发发汗,湿气淤积就容易生病。你我同窗两年,相识两年多,是我第一个朋友,南下的路还长,千万要保重身体。远洋回易困难重重,有故人一起,你我同心协力,此事或许能成。但这海上容易发病,许多人不是死于风浪,而是疾病,珍重吧。”看着精神不佳的汤鷽,杨丛义只能劝他多锻炼身体,抵抗力一弱,病魔就容易入体。

    回易之路漫长,责任重大,若汤鷽有事,回易效果怕是要大打折扣,所有货物都是他经手,船上也只有他略微懂些贸易与回易的具体操作,他对回易船队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杨兄放心,有你这话,我会慢慢好起来,陪你出去,也会陪你回来。”汤鷽脸上挤出一丝笑容。

    “我明天就护送戴大人出使,我们在三佛齐国再聚吧。千万保重身体,好好养病。”杨丛义说完就转身离开,朝船桥而去。

    “杨兄......”汤鷽见他离开,忽然开口叫住他。

    “汤兄还有事?”杨丛义停步转身。

    看到杨丛义停下,汤鷽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千头万绪,乱成一团,终究却笑道:“没事。杨兄也保重。”

    杨丛义一抬手,转身走下船桥。

    汤鷽看着下船消失的背影,抬头望着远山,呆立许久,等太阳落山,才转身回去。

    战船三号、战船五号上的军士上船下船,往来不息,或抬或抱,正在搬运军械军资。不久之前,监军过来给他们下达命令,要护送回易正使出使安南、占城、真腊等国,暂时不必跟着回易船队随行。

    护送使节有没有危险他们并不考虑,只需要服从上级命令听指挥就行,他们是军纪严明的宣威军,拿着比禁军还多的饷钱,自然要更遵守军纪军规。

    战船三号的船长是张彪。张彪自从进入军中以后变化很大,操练刻苦,又经常跟沈缙认字学习,成长很快,作为一个没有从军经历的人,他带着从太湖县招募来的新军付出了更大的努力,在九营宣威军中从排名靠末,经过五个月的训练,在后面各种考核中,已经能排名靠前,军阵、弓射、操船各种技能都比较熟练,独立指挥一营已经不成问题。

    这次选中他随行,是杨丛义自己的意思,张彪跟他比较熟悉,以前合作过多次,对他还是比较了解,虽然有时候有些固执,但做事还是很踏实。在衙门做捕快时,他独当一面,真到关键时刻,他还是靠得住,不用担心他会突然掉链子。

    此次出使的这些国家,特别是安南,杨丛义对它的印象很不好,在唐朝时他还是中原王朝的一部分,五代十国时,它拥兵割据,脱离南汉控制,事实上分裂出去独立,等大宋统一南方各地,又跟北方辽国征战不息,就没有顾上它,无力把它重新纳入中原王朝的直接统治,两百多年来,他已经独立成国。短短两百年也是朝代更迭,统治者为了使民众忘记他们原本是中原王朝子民的事实,建国之后多次攻打大宋边境州县,耀武扬威。

    因为曾经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安南建国后便觉得是屈辱,定要攻打大宋,以显示他们的尊严,但大宋一直北方的辽国打仗,哪里管得了他们,只能任他们入境烧杀抢掠一番而去,前后大规模攻进大宋境内不下数十次,宋军几乎就没有反击过,在朝廷看来,被骚扰的地方都是偏远之地,派一支军队过去,完全没有必要,如此,便任他们来去。

    安南从此时到后世,一直都是狼子野心,杨丛义很清楚,此行肯定不会那么顺利。虽说安南每隔几年都要去临安朝贡,但他不觉得那是示弱和顺从,很可能只是派人去探探口风,了解大宋对安南的态度。大宋之前拥有黄河两岸无数土地的时候,安南都敢挑衅,现在只剩半壁江山,它就会怕吗?

    它所担心的应该是大宋的京城离安南比以前近了,它若再挑衅会不会被大宋派兵攻打而已,每隔几年来看看,要是确定大宋不会理睬它,说不定它又要显示存在感,再跳出来闹事。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因此,杨丛义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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