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地驻军粮饷,一般情况下都由当地州府拨付,控制了钱粮,驻军实际上就得受州府长官节制。

    可一旦驻军不需要州衙提供钱粮,虽然名义上他们还受州府长官节制,但实际上就会大打折扣,州府的命令想听就听,不想听谁也拿他们也没办法,况且谁会让人压自己一头,况且上面还有殿前司撑腰,权势也并不比州府长官差。

    反过来,州府一旦失去利用提供钱粮卡驻军脖子的有效手段,只凭惯例,便指挥不动驻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能做到知州知府的人,都深谙官场之道,与人为善,四处交好,如果勉强过的去,能撑过任期,没人愿意招惹没读过书的莽夫,毕竟知州知府在一地的任期不过两年多而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快就过去了。

    孟知州接道:“数年下来,神骑军已经完全不再需要州衙给他们提供钱粮了,守着银矿,明里暗里,除了正常的粮饷,积攒的钱财也不在少数,早就不把州衙放在眼里了,就是出现了难以剿灭的土匪去找他们帮忙,愿不愿意出手,还得看心情,你说如何从他们那儿要人?”

    杨丛义不禁点头道:“确实是个麻烦。”

    略一思索,随后问道:“大人准备如何?”

    孟知州道:“州府去请人很可能一无所获,甚至他们会矢口否认军中有胡昆此人,我们不能打草惊蛇,让这根线索就此断掉。”说着看看杨丛义,似乎话未说尽。

    杨丛义看在眼里,直接回道:“大人有话,但请直言,下官力所能及,尽然不会推辞。”

    孟知州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说道:“我是这个意思,州衙跟神骑军统制衙门本就不和,如果我们出面要人很可能会坏事,杨秘书是在殿前司任职,刚好对神骑军负有监察责任,能否请你跑一趟,先探探统制衙门的口风,看军中是否真有胡昆此人,还有一个明参军。”

    说完,见杨丛义沉默不语,马上又道:“杨秘书先前路遇不平,为二十三名死者挺身而出,颇具侠义之心,当不会因禁军涉嫌重大命案,便欲徇私,置身事外吧。”

    杨丛义马上回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下官身为殿前司官员,外出巡查,核查功勋,本就对神骑军负有监管之责,况且,实话说,下官也是初入殿前司不到一个月,跟他们并不任何交情,完全没必要去维护他们。下官只是担心,去而复返,贸然再回统制衙门,会引发意外争端,毕竟全城都在禁军手中,若把他们逼急了,会不会发生意想不到的灾难?”

    孟知州脸上神色一松,略带笑意的回道:“杨秘书多虑了,禁军再大胆,他们也不敢公然对州衙和城中百姓如何,否则他们就是叛乱谋反,在大宋叛乱是什么下场,他们清楚的很,顶多也就敢捞取些钱财和利益。”

    “好,既然如此,下官就跑一趟吧,想来他们也不会因下官见过土匪面目便在军中对下官出手。”杨丛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心,莽夫的心思,他可猜不到,若真有不要命的,他可就凶多吉少了。

    孟知州马上承诺道:“杨秘书尽可放心,你既来到州衙,跟州衙站在一起,为二十八条无辜之人讨还公道,我南剑州便保你无事,到时让捕快陪你去。在去统制衙门之前,官府会将土匪画像全城散布,广为人知,如此一来,他们也没有对你动手的理由。况且,能做到一军统制的人都不是莽夫,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能碰,否则他也走不到统制的位置。”

    杨丛义起身施礼道:“多谢大人,下官定然不负使命!”

    孟知州抬手推辞道:“杨秘书不该谢我,是我该替二十八条人命,乃至先前数起劫案中死亡的四十多人感谢杨秘书才是。”

    杨丛义重新落座之后,孟知州道:“杨秘书愿意去统制衙门打探胡昆等人的消息,我很是欣慰。既然如此,关于这二十三起命案,审理仁和药铺几个主事之后得知的一些信息,我也跟你说一说,进了统制衙门也好见机行事。”

    杨丛义道:“大人请说,下官听着。”

    随后,孟知州将不久前审理众人得知的主要信息一一相告,甚至包括他的一些个人推测。

    说完案情,二人没再过多闲聊,孟知州随即离开,去安排衙役全城散步土匪画像之事,而杨丛义则在房中细想前去神骑军统制衙门可能存在的风险和难处,以及怎么打探凶案嫌疑人的问题。

    前衙,刘捕头已经带回了四个关键人证,都住在林掌柜回家的必经之路上,他们认识林掌柜,能清楚的记得昨天林掌柜是何时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经过简单审问,四个人证都能证实林掌柜昨天是申时初回家的,之后再没出来过。

    他们的证词证明林掌柜昨天不是直接回家的,午时离开仁和药铺,申时回家,中间一个时辰不见踪影,确实是去做了其他事情,这也能反正林掌柜的证词很可能是真实的,是去见了一个叫胡昆的将军。

    四人留下证词,签字画押,按了指印,很快便被放了回去。

    与此同时,县丞也带回了州学学子复制好的土匪画像,整整数千份。

    孟知州当即下令,由县丞带队,带上几十人在城中所有酒楼茶肆、妓院青楼、饭馆赌场等人流较大的场所,还有重要街道张贴十二名土匪画像,东南西北四个城门更是重点张贴,左一排右一排。

    不到半个时辰,城中几乎到处都能见到土匪画像,在画像旁边还有州衙的悬赏通告,通告写着两句话:提供一名土匪线索赏钱十贯,擒获一名土匪赏银百两!

    民间的力量多强大恐怖,没经历过的,难以想象,豪门大户之中练武的人不在少数,看家护院的也有不少好手,悬赏通告一出,人心浮动,百两银子,可是他们看家护院好几年的酬劳,谁不想去挣这份钱?

    消息一传开,城里自发组成了好几支追捕土匪的巡察队,他们干起衙门捕快的差事,甚至比捕快们更积极。

    东南西北四门陆续开放,城门口不但有捕快还有为悬赏而来的,每一个想要进出之人,都得一一在画像前比对,面相稍有可疑,便被留下盘问,细细比对,确定无误才能离开。

    封禁大半天的城门在下午迅速打开,城中原本因为二十多起命案人心慌慌,取消封城后,人心渐渐稳定下来。

    土匪画像在全城张贴,在百姓中引起极大轰动之后,他们发现衙门又有新动作。

    数十名捕快在捕头带领下,跟着一个年轻人去往禁军统制衙门。

    百姓纷纷猜测,莫不是土匪凶手势力强大,官府无力抓捕,要请禁军出手?需要禁军出手,这土匪凶手得凶恶成什么模样?

    百姓实在不敢想象的凶恶,既然官府在城里寻找凶手,那凶手必然还在城里,若被碰上,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胆小之人,直接回家,选择闭门不出。

    杨丛义带着刘捕头等一众捕快,顶着太阳,很快来到神骑军统制衙门前。

    “刘捕头,你们就送到这里吧,我一人进去就行了。”杨丛义回身对刘捕头如此说道。

    刘捕头却道:“杨大人,孟大人要属下确保大人安全,属下还是陪大人一同进去,若有事,还有个帮手。”说完抬了抬手中刀。

    杨丛义笑道:“不用了,这可是禁军统制衙门,真有事别说我们两人,就是再来两人也没什么用处。你们若是无事就在此等候,若有要办,就去忙你们的,我是殿前司官员,他们就是真有问题,也不敢拿我如何。”

    “是。杨大人自己小心,若是有事,便喊一声,我等马上冲进去接应!”刘捕头见杨丛义语气坚定,眼神里透露出的神色较为轻松,便不再坚持。

    “不必担心。”杨丛义说完,握着佩剑,便朝统制衙门走去。

    刚到衙门前,离大门尚有一丈多远,站在门前的禁军守卫看都没看,便躲在太阳晒不到的阴影下开口喊道:“走开走开,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杨丛义在原地站定,高声道:“劳烦两位通报一声,本官乃殿前司兵案秘书杨丛义,特来拜见统制大人。”

    原本正眼也没往那边看一眼的禁军守卫,一听殿前司三字,触电般猛然抬头朝杨丛义看去,随后脸色一变,匆忙快步上前,抱拳躬身行礼道:“小的见过杨大人!方才一时没看清,还望大人恕罪!”

    杨丛义没理会他们的道歉,淡淡的说道:“既然还记得本官,那就赶紧进去向统制大人通报。”

    “是!”二人起身应道。

    随后一人道:“外面天热,杨大人先进去稍稍歇息,小的这就让人去通报统制大人。”

    杨丛义也就不再客气,拿着佩剑,大摇大摆走进神骑军统制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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