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南宫府,门房。

    周棠已经在门房坐了五天,端着茶杯神情焦急,却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夫人,这茶喝着晚上会睡不着,不如碧央给您去换菊花吧,还能去去火。”碧央在一旁微笑着拿起茶壶准备换茶。

    “都是阿瑾茶单上的,倒也清香。”周棠停了停,又忧心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在问碧央,“过了今天,就一个月十二天了。和他说过要写信回来,他也答应了。之前好好的,为什么这时候还没信来?”

    碧央收拾了茶具,让门口小丫头拿去换茶,笑着答道:“夫人别担心,二少爷肯定是记得的。一定是路上堵了,到时候说不定好几封家书一起到。”

    周棠呆呆坐了会摇头,很是后悔,“我听说北面很苦,时不时会有鞑子进犯。他只带了个小八喜,若是病了,也不知八喜照顾不照顾的了。唉……,当初应该听定康的,暗卫里找一个才好。”

    “夫人,您也说过八喜是个伶俐的,再说了,二少爷走的时候可是带着夫人求的逢凶化吉符呢。”碧央微笑开解。

    周棠皱着眉苦笑下,碧央的话丝毫没减轻她的焦虑。

    南宫定康的焦急不比周棠的少,因为很多事不敢和周棠说。

    外书房里,除南宫定康外,还坐着个老者,腰背挺直、身材高大、皮肤黝黑,完全是武将风范。“掌门,千里堂暂时没找到二少爷踪迹。”

    “蒋堂主,你是最后见到他的,当时可有什么异样?”南宫定康担心他有不该有的念头,毕竟安阳的事过去并没多久。

    “没有。”蒋斯年看了看南宫定康。毕竟谁都有儿女,此时很理解做父亲的心情。于是,补充道:“属下见到二少爷是在大同府。陆北堂宋堂主嫁女,所以他走之前委托我……。”

    “此事我知道。”南宫定康点头打断。

    蒋斯年继续道:“二少爷也知道此事,所以在大同府我们见面之后,虽然大致谈了谈,但因我与大同府官员不熟,二少爷就没拜访当地官员,说是等宋堂主回来再说,住了一晚就走了。之前,二少爷的行程虽然走的都是各府、各卫所,但都在大明一侧,一地也不多呆,而且每到一地都有留明确信号,所以虽然有些地方交通不便,但我们也能大致知道二少爷的行踪。不过,大同府之后,二少爷就没怎么留记号了,我们猜大概是知道宋堂主家中有事,不想麻烦吧。”

    “所以,从大同府之后,你们就没了他的行踪?”南宫定康追问。

    蒋斯年有些尴尬,这本是陆北堂的范围,他就是临时顶了个缺,也从没说要暗中保护,谁知道这个时候会和鞑靼打起来,偏偏还是陆北堂一大半堂众不在的时候,“鞑子这个季节进犯确实少见,大同一带我们都找了,几个有过战事的卫城,鞑子都已退兵,现在只剩天成卫。”

    南宫定康摸了把脸。他不是不知道天成卫围城,只是觉得不会这么巧,所以一再让千里堂找人。但现在的情况,好像只有天成卫了。“天成卫有消息吗?”南宫定康已是明知故问。

    蒋斯年摇头,“围城差不多一个月,而且,陆北堂应该也没什么人在天成卫。”

    “那里的情况,你们去看过?”南宫定康问。虽然早就收到了飞鸽传书。

    蒋斯年点头答道:“鞑子军约有二、三万。天成卫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千守军。”顿了顿向南宫定康道:“掌门,事实上天成卫能有三千兵卒已经很好了。围城这么久,鞑子也不是只围不打。若是粮草充足当然问题不太大,但所有的卫城,哪有一个卫城是真按要求备粮的?此时让一、二个人进城意义不大。如果二少爷真在天成卫,需要的是想办法解围。”

    “你的意思是,他们已经弹尽粮绝了?”南宫定康并不愿意这么想,但这未必不是事实,只好问:“你有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没。这么久了,朝廷都不派兵,似乎默认天成卫失守一般,而大同府好像已经把重点放在周边毁坏卫城的重建上。大家都想不通鞑子为什么要围城,天成卫又为什么要死守?

    “掌门,就算合四堂之力,也不过是以卵击石。”蒋斯年略略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他怕的是南宫定康出兵,这样会一次将四堂的武力消耗殆尽。

    南宫定康呆坐了一会,起身走到窗前,喃喃道:“那就是没办法了?”

    “掌门,”蒋斯年也起身,站到他身后,“二少爷也未必在天成卫。”

    南宫定康摇头,“走之前想到的事都关照清楚了,他都答应。而且,还带着个什么都不太会的小长随,突然没了下落,会去哪?”接着又猜测道:“出了大明?去了鞑靼?最近战事频繁,应该不会被俘吧?”南宫定康心绪很乱,越想越后悔没让人暗中跟随。当初只是觉得应该给他必要的信任,如果他真要走,也拦不住,但怎么说都应该让八喜回来?现在连八喜都没了音讯,难道真在天成卫?

    蒋斯年很了解南宫定康的焦虑,“掌门,其实如果二少爷真在天成卫,反而不用太担心。我去过天成卫,那个卫城城墙牢固高大。因为多年不打仗,已是宣大所有卫城中最富庶的,就算储备不够应对围城,也能生存下去。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鞑子攻城不成也不会再围很久。而且虽然是战区,但毕竟在大明境内。再说,二少爷对北面非常了解,以属下所见,身手也不错,被俘的可能应该不大。我们会继续找,天成卫也加紧查探,若是解围或有机会传递消息,立即进城。”

    南宫定康就这么站着,良久不语,终于,很轻声说了句,“是我害了他。”

    **********

    天亮了,天成卫内应该没人能安睡。整晚敌人都没攻城,好像他们从不喜欢在晚上打仗。

    不知为什么,明明天已大亮,城外仍没敌人踪迹。城里只剩寂静,似乎真如韩洪洲所说,城虽没破,却弥漫着一股破城的绝望。南宫瑾早已受不了这种气氛,组织兵士练兵。也只有练兵,才能暂时忘记身在绝境的悲怆。

    整整一个上午,南宫瑾都不管身外事,像是完全沉浸在教兵士杀敌、改进阵法里,连八喜也被叫来学几招自保之法。直到过了午时,他才发现城墙上好像早就骚动起来。休息的兵士忍不住去打听,不一会兴冲冲过来,“将军、将军,好像、好像有援军!”

    “啊?”南宫瑾猛得站起来,瞬间冷静下来,“哪来的援军?”按他的估计,周边早没卫城幸存,除非是京城派兵了。

    来报信的兵士摸摸头,“听说,好像是宣府三卫的,有、有好多,已经和鞑子打起来了。怪不得一早上都没来攻城。”这个小兵越说越兴奋。

    让小兵退下后,南宫瑾想了很久。宣府三卫怎么可能?难道是京里派兵将鞑子一路打出去?如果不是,那又是怎么会事?会不会是想多了,总之,今天没来攻城是真的。

    正想着,传令兵来叫南宫瑾至总兵帐里议事。

    梁烈帐里的讨论相当激烈。主题只有一个,如何突围?毕竟,从城头望去,不仅外围有援军,而城东、南面的敌军少之又少,几乎都被拉去打援军。如果从东、南面走,可以和援军里应外合,打走敌人。

    南宫瑾到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有这样的定论了。而这次,主张主动出击的人并不是吕傲,而是韩洪洲。在南宫瑾到之前,冯越是场内唯一没发言的。

    见南宫瑾进来,梁烈抬头问:“情况可是已知?”

    “大致知道。”

    “好。突围,你有什么意见?”

    南宫瑾看了看场内所有人,他们各个跃跃欲试,其实也并不在乎他的意见。

    在南宫瑾迟疑时,韩洪洲上前,看着他,“你明白现状。难道现在有机会,还要死守?”

    一旁陈柏水不冷不热道:“二公子也不是我们天成卫的人,既然是协助,做好本份,我们天成卫上下就很感激了。”

    南宫瑾笑了笑,“我没意见。”

    梁烈听他如此说,不再理他。整场讨论,进入到具体布战上。最终,韩洪洲领命突击,带兵八百。东门、北门守兵不动,西门陈柏水坚守,从南门突围,吕傲增援、丁雄辉在南门接应。至于怎么从南门出去,则交冯越解决。

    几乎整个天成卫都有了人气,路上有大胆的百姓出来打听,是不是援军到了。南宫瑾到北门的时候,一群兵士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连八喜也是,音调里带着兴奋。

    南宫瑾被大家带着开心起来。是的,有救了!八喜得意的说:“早知道,一跟着少爷就会来援军,那早该跟着才是。”这句把大家逗笑了。虽是如此,也不能放松警惕。北门将士一个个兴高采烈、神采奕奕,准备迎接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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