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她的苦心确实没有白费。

    顾扬灵那双深邃的眸子第一次波光流转,他握住她的手,深情似一汪深潭,好听的声音低低唤了一声:“予美……”

    予美把头一撇,“相爷怎会知道,予美的难处。”

    顾扬灵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委屈却又情意绵绵。心中顿时如有一千只刺猬东闯西撞,生疼。

    “予美,你知道吗?对我来说,你是不一样的。你完全不必与任何人计较,想做什么就做,不想做什么就不做。明白吗?”

    予美苦苦一笑,微微侧了侧身子,有意离顾扬灵远了些,低声一叹,“相爷的女人那么多,很快又将再有一个,哪个与哪个又是一样的呢。”她说得恳切,语气既酸涩又无奈,有那么一瞬,就连自己,都快信了。

    顾扬灵女人多不假,但他从不流连,也从无哄谁开心逗谁取乐过,这一回,想要去哄了,却不知何处下手。

    一时便也冷在那里,过了许久,久到连予美都以为,自己这一招重拳,打在棉花上,无济于事,消失无影时。

    顾扬灵向着予美的方向侧了侧身子,双手捧过她的脸,认真看着她的眼睛,缓缓道:“予美,我不管以前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以后。”

    他顿了顿,郑重许诺道:“予美,我顾扬灵向你保证,从今往后,除了你,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人!”

    过了许久,予美嘴唇微启,“她是公主。”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神色落寞。颇有几分懂事却无奈的酸楚,令顾扬灵心中一痛。

    与顾扬灵来说,没有比这更让他紧张的了。他忙执了予美的手,“公主又如何?与我而言没什么区别。”

    是啊,你是当朝宰相,手里握着连皇帝都没有的实权,当然不将小小番邦公主看在眼里,实际上,你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所做的一切,皆凭一己喜好!

    可是,我不相信,当你真的当众抗旨,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不会生厌!朝堂上百官员不会嫉恨,言辞激烈?

    予美心中想的是这些,面上却仍要装作感动,“相爷既说了,予美便信,只是……”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公主是个好姑娘,如今又受了伤,相爷可千万不要同她说这些,我怕她伤心难过。”

    “嗯。”顾扬灵微微一点头,将她搂入怀中。

    一行人回到相府时,阿四也赶了回来,上前呈递给顾扬灵一张纸,“相爷,事情查清楚了!是今日负责照顾马匹的小林头儿,因喝多了误将千骨粉当作白石粉涂到了马背身上,才引出了这个祸端,当他知道误伤的是番邦公主,心里害怕,已经自裁谢罪了,这是他亲笔写下的认罪遗书。”

    顾扬灵只偏了偏头,撇了那信纸一眼,随口应了一声“嗯”,就搂着予美进了府。

    太医早便得了通知侯在相府,几人随公主进了偏院,为首的肖太医先随予美进了厅,为她诊了脉,确定只是略有惊吓并无大碍,便去伺候公主了。

    顾扬灵送她回了子衿居,也回了前院,去看公主伤情去了。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予美惦记阿米尔的伤,刚吃过早点便领着小玉往公主的住处去,意料之中的,碰到了正在花园等她的胡杏儿。

    两人也不寒暄,一打照面便直奔主题。胡杏儿眼角上挑,“辛妹妹这是去看公主?”

    予美微微一笑,以问代答,“胡姐姐这是在等我?”

    两人相视一眼,接着并肩而行。胡杏儿开门见山,“你昨日为何要帮我?”

    予美嘴角带笑,温和无害,“举手之劳,况且,千骨粉的作用还是我告诉胡姐姐的,胡姐姐认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胡杏儿忽而一笑,“你可知,我昨日可是有意连你一并除之后快的。”

    予美淡淡道,“知道。”

    见她如此坦然大度,胡杏儿反倒有些讶异,索性直问她,“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予美也不掩饰,“和你一样,不希望府中再有新人。”

    胡杏儿却似听见笑话般,哈哈大笑,“谁人不知,你与那公主交好,她入了府,你的日子岂不是更好!”

    予美摇了摇头,“胡姐姐恐怕不知公主的野心吧。”她顿了顿,双眼直视前方,“或者不叫野心,只是番邦女子,与我们汉人不同,不愿与人共侍一夫,她若入了府,府中女人,一个也别想待下去。”

    胡杏儿着实被她这番话惊到了,她原以为那公主刁钻,若是他日入了相府,定会为难于自己,却没想,何止是为难,那女人根本就没想给她活路!

    怪不得,怪不得昨日一说赛马,她竟直接以离开相府为赌注!

    真是看不出来,小小丫头,心肠竟这般狠辣!

    胡杏儿心中有恨,面上便也掩饰不住,把那牙咬的吱吱作响,“哼,那也要她入得了这府!”

    予美长长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怎会进不了,只要她向皇上请旨……”

    胡杏儿断然一喝,打断了她,“请旨又如何?只要相爷不允……”

    只要相爷不允……正中予美下怀!

    她又叹了两口气,“相爷怎会不允……十七个姨太太都娶了,哪里还差这一个……”

    胡杏儿冷冷一笑,丢下一句“就这个,夫人不会答应的!”转身就走了。

    予美站在原地,看着她愤然离去的背影,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明显。

    阿米尔虽坠马,但因为身手敏捷,又熟马性,到底没有大碍。太医诊过之后,开了几付方子,下人们服侍用过几次药之后,痛感过去,她便沉沉睡过去了。

    予美到时她仍睡得酣甜,似正在做什么美梦般,嘴角挂着微笑。

    予美静静坐在旁侧,并无叫醒她的打算。闲来无事便认真打量起这个番邦小姑娘来,眉目清秀,皮肤晶莹剔透,熟睡的她又比往日多了份安静可爱。

    予美就这么看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便想起从前的自己来。

    那是多好的年华啊!

    可惜……

    脑海中一个画面闪过,这个天真可爱、高高在上的公主走下神坛,满面眼泪,哭诉着问,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她突然觉得心中一阵抽搐,既心虚,又心疼。

    她忙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唔……予美姐?”

    这时,阿米尔醒了过来,揉着眼睛看着她,“你来了。”

    予美靠过去,扶起她,摸了摸她的头,笑道:“公主这是做了什么美梦啊,睡着了都在笑呢。”

    阿米尔眼睛一亮,“真的吗?”见予美点头,她微微一侧头,便认真回忆去了,过了一会儿,似想起梦境,顿时脸上一红。

    予美见她脸红,便打趣道,“莫不是梦到了哪家公子吧?”

    阿米尔羞涩地低下头,红晕越发明显。她轻轻推了一把予美,低声道:“予美姐你故意的。”

    接着,她贴近予美的耳边,悄声说道:“就是……就是梦到了相爷,他见我受伤了,很贴心地照顾我……”

    予美噗嗤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这哪里是梦啊,分明是昨夜发生的事实。公主莫不是睡迷糊了。”

    听她这么一说,阿米尔更是喜上眉梢,忙抓住她的手细问,“可是真的?相爷真的一直在照顾我吗?”

    予美点点头,“是啊,昨日相爷见你受伤,可紧张坏了,一直在问我发生了何事,后来听说是马场的马夫渎职,又见那马夫畏罪自裁,才没追究下去,否则……”

    阿米尔急问,“否则如何?”

    予美一笑,“否则,我们可真不敢想象呢……从未见过相爷那般失态,看来……”说到此处,予美故意停了下来,意味深长的看着阿米尔。

    阿米尔眼里放光,但又有几分害羞,“看来……怎样?予美姐你倒是直说嘛”

    予美敛了笑,脑袋一偏,神态颇有几分醋意,“相爷待公主,果真不一般。”说罢,配合着叹了一口气。

    阿米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中正满。

    便来安慰她,“予美姐,予美姐放心,将来我若成了相府女主人,定不会亏待予美姐的。”

    予美点点头,“有公主这句话,予美就放心了。予美只是个普通女人,求的也不过是平常日子。能看着公主与相爷有情人终成眷属,已是满足。”

    说罢,二人紧紧握着双手,颇有点姐妹情深的味道。

    忽而,予美似想起什么,“对了,虽然太医为公主瞧过,但予美始终放心不下,就让我给公主再把把脉吧,清晨时分把脉,最是时候了。”

    阿米尔十分配合,伸出了自己的手,“谢予美姐关心。”

    予美细细诊了诊脉,“公主身体健康,看来并无大碍,只需好好歇上几天,就可恢复如此了。”

    予美见事情已经做完,遂起身告辞,“既这样,公主早些用了早点便再歇歇吧,我改日再来看你。”

    阿米尔乖巧地点点头,“嗯!”

    予美微微一颔首,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

    小玉在旁看着这一切,闷着脑袋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小跑步跟在予美身后,扯了扯她的袖角,“小姐,您一面诱惑公主嫁相爷,一面又怂恿六姨太、夫人反对相爷娶公主……您这是为什么呀?”

    予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一双明亮的眸子看向远方,朱唇轻启,“小玉啊,你试想一下,一个非嫁不可,一个绝口不娶,会闹出什么样的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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