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仿佛对艾林下了蛊虫,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那飘乎不定的心。

    艾林望着路灯散落在墙角的一缕光,万千思绪只绘成一个他。

    亲爱的,你应该熟睡了吧?千万别想我,如同我这般想着你。

    她辗转反侧,从未曾思量,睡眠,竟然变成了一种煎熬。

    “你昨晚没睡好吧?“

    小丽一边起身,一边挽起长发,

    “嗯,还好!“

    艾林揉了揉浮肿的双眼,也穿上拖鞋。

    “小丽姐,我们快去刷牙吧!“

    小丽抓起牙刷就追上前去,

    “嘿,说好的一起呢?“

    过道实在太滑,小丽险些摔倒。

    “小丽姐,慢点儿,我先去把位置占着。“

    好一会儿,小丽才慢悠悠地来到洗澡房。

    “快来,小丽姐。“

    小丽挤开人群向艾林走来。

    “哇,你真有远见。“

    “来接吧,现在是高峰期,两三层楼只有这一间洗浴室。”

    小丽接好水,两人洗漱完毕,挤着人群出来后,艾林不禁回过头望了望。

    “哎,小丽姐,这老板也太抠了吧。”

    “有得住就不错了,走吧!“

    两人手牵着手跑下了楼,路过前台时,突然被叫住了。

    “两位请留步!“

    “请问,有什么事儿啊?“

    那个前台女子弯着身子,头发往后梳得油亮。她把胸脯放在台案上,歪着脑门慢条斯理地答道,

    “你们住的这几天就不用换被套了,还有,牙膏之类日用品没有了,问我拿便是。“

    “好,知道了,谢谢!“

    小丽冲她敷衍地笑了笑,拉起艾林就离开了。

    “小丽姐,这不是欺人太甚么?“

    “就这么着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回去跟她理论去。“

    小丽赶紧一把拉住艾林,劝道,

    “要理论,只得找老板去。“

    一路上,艾林都憋着气,仔细想想之后,也只好作罢。

    “反正,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了几天。只是,在我们走之前,希望它不要倒了。“

    “对,想清楚就好。放心,现在的房子都是钢筋混泥土结构,百来年是没有问题的。“

    此时,一个身材消瘦的人渐渐地在两人的视野中扩散开来。

    “走吧,苏姐来接我们了。“

    小丽牵着艾林,尾随着苏姐来到了店门口。

    “这边请。“

    苏姐把艾林和小丽安排在昨天吃饭的地方坐下。

    不一会儿,苏姐手提着一个塑料袋,领着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短发女子走了过来。

    “这是我们的经理……“

    此时,罗倩像一只发疯的野马,突然闯进了众人的视线,经理见状不禁皱了皱眉头。

    “我来啦,我来啦……“

    罗倩一路喊着,一路从门外跑了进来,

    “看到了,小心路滑,摔着你。“

    罗倩不好意思地坐下,和众人打了声招呼。

    “大家好啊!“

    “怎么你一个人啊?”

    艾林不禁往门口打量了一番。

    “哦,他送我到门口就走啦。“

    “你说谁呢,我问的是孙霞,“

    “哦,“

    罗倩低头摆弄了下流海,又昂起头,故意提高音量说道,

    “她走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是的。“

    苏姐接过话,解释道,

    “她昨天打电话给我了,她说这份工作不适合自己。“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物竞天泽,适着生存,我们要主动适应这社会。这问题,归根结底,只在于自己本身。“

    经理把袋子摊开在桌上,又继续说道,

    “你们把衣服换上,希望在这几天的学习中,你们能够有所收获。“

    三人换上衣服,陆续从更衣室走出来,小丽戴上灰色三角头巾很是漂亮,连经理都忍不住夸奖了一番。

    晨会开始了,后厨,前厅,吧台加起来有二十个人,分三排站着。

    “今天我们这里迎来了三位新同事,是从遂宁分店过来学习的,相识本来就是一种缘分,请大家一定要多帮忖着点儿。“

    三人分别作了自我介绍,同事们也表示很欢迎。

    “好了,如果各位遇到什么问题的话,可以尽管找苏主管帮忙,今天晨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就各自散了吧。“

    后厨的往厨房走去,吧台的忙着准备水果,收银台的忙着算账,前厅的忙着拖地。只剩下艾林,小丽,罗倩三人站在大厅中央。

    “我们干什么呢?“

    罗倩甩了甩留海,左右张望了一番。

    “来,大家请往这边来。“

    苏姐探出脑袋,朝三个人招了招手。

    罗倩甩着双手,大步朝苏姐奔去。

    “你们先帮忙把餐具擦好,分放在每个备用箱里。“

    罗倩瞟了一眼桌子上的大筐子,不禁尖叫了一声。

    “哇,这么多!“

    “是啊,整栋楼,就属我们这店生意最好。“

    “费话少说,干活吧。“

    小丽手里拿着白色帕子,一边擦拭着刀子,一边不耐烦地打量着罗倩。

    罗倩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但也只得乖乖拿起餐具擦拭起来。

    一旁默不作声的艾林终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桌子下面是一箱纸巾,每张上面都有佳客来牛排的徽记。你们擦完了,就像我这样把每张纸叠起来就行。“

    苏姐操作起来很是简单,把每张正方形的纸巾成三角形对折起来,微记朝上就完成了。

    “你们慢慢擦,每把刀叉都要擦干净,我先去看看她们去。“

    苏姐说完,理了理衣角就向大厅走去了。

    “昨晚睡得好么?“

    艾林见苏姐身影消失了,悄悄问起罗倩来。

    “当然好咯!“

    罗倩眼睛一亮,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还是那招牌动作,用力地甩了甩那长长的流海。

    “好就好。“

    艾林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功夫,三人就把苏姐吩咐好的事全部做完了。小丽站起身,和艾林一起往大厅走去。

    “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呀?“

    罗倩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你怎么啦?“

    小丽回过头来,瞪了罗倩一眼。

    “可能是脚麻了。“

    艾林见状解围道。

    “是是是,感觉应该是坐得太久了!“

    罗倩频频点头道。

    “那你先坐会儿吧,待会儿苏姐过来,我跟她说说。“

    “好嘞,谢谢小丽姐!“

    罗倩话还没说完,就赶紧转过身,回到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了。

    艾林和小丽按苏姐吩咐,开始整理桌椅,前厅的同事见状赶紧过来一起帮忙。

    两个小时的忙活之后,大家都团团围在一起休息起来,只留下两个人在门口值班。

    “你们来自哪里呀?“

    一个皮肤白昕,剪着短发的女子挽起艾林的手问道。

    “内江,她是遂宁的,你呢?“

    “我的家就在这附近。“

    “那很好呦,我真羡慕你,晚上可以回自己的家睡觉。“

    “我其实想离家远点儿,想出去闯荡一番自己的事业,可是我爸妈不同意。“

    “妹妹,你多大了?“

    “刚满十七,“

    “难怪……“

    “怎么啦?“

    “我想你大点儿了,父母才放心吧。而且,外面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

    “哦,“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苏姐笑着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林子,你又在诉什么苦呢?“

    “哈哈,苏姐,哪来那么多苦水呢?我高兴着呢。“

    林子高兴地连连拍打着艾林的手。

    “你啊,本来长得这么乖巧的一个姑娘,却非要打扮得像个男孩子。“

    苏姐笑着摇摇头,看了看时间说道,

    “好了,中午用餐的时间快到了,大家各自站好了,准备迎接客人吧。“

    “好嘞!“

    大家你推我嚷的,各自站好之后,就瞬间变得鸦鹊无声了。

    “你好,欢迎光临。“

    林子微笑着把顾客引到窗前坐下,指着菜单问道,

    “请问二位想吃点儿什么?“

    待两位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菜单时,林子又开口了,

    “我们这里的招牌是T骨牛排,要不两位来一份尝尝?“

    “那就这么着吧,“

    戴眼镜的男士说完,马上看了看对面的女士。

    “嗯。“

    见女士点了头,林子赶紧顺水推舟,

    “牛排宜吃得嫩,七成熟最好,“

    “好。“

    “有黑胡椒、蕃茄、香草三种味道,请问两位喜欢什么口味的?“

    “我就来黑胡椒吧,你呢?“

    男子开心地问着心仪的女子。

    “我不知香草是什么味道,来份香草尝尝吧。“

    “好的,两位点了两份T骨牛排,都是七成熟,男士黑胡椒味,女士香草味。“

    待两位没有异议之后,林子弯下腰,礼貌地说道,

    “请两位稍等片刻,先喝点儿柠檬水,美味即将奉上。“

    林子顺势从小丽端过来的拖盘上,把两杯水放在他们面前。

    “哇,想不到你口材这么好?“

    艾林跟在林子身后,万分崇拜。

    “这只是熟能生巧罢了,你每天重复个十来百遍适适。“

    两人来到后厨,林子把写好的单子用力扯下一张黄色的。

    “我们的单子有三联,黄色交厨房,白色交收银台,红色交吧台。“

    林子突然拍了拍脑门,自责道,

    “哎,我忘了推饮料了,这红色底单就没用了。“

    “算了,先把黄单挂好再说。“

    林子把黄色底单的左上角挂在一个铁勾上,厨师按顺序煎好牛排后再把单子扯掉。

    “好了,我们把白色单交收银台吧。“

    林子笑着把第一联白单交给收银员,收银员是一个张着满脸雀斑的中年女人。

    “我怎么觉得那姐有点儿凶呀?“

    艾林一转过身后,就偷偷地问着林子。

    “她就是这副德性,总怕别人分一杯羹似的,你别理她就是。“

    “那我们接下来干嘛?“

    艾林吸了口气问道,

    “我们今天一天都点单,小丽姐她今天端水,明天再你们再互换。“

    “哦,那谁端牛排呢?“

    “有人的,你放心吧,其实大家都喜欢点单,因为提成更高。”

    “还有,吃牛排的餐具也是有专人安排的。“

    “哦。“

    艾林望着那对有说有笑的恋人,内心不禁感到一阵酸楚起来。

    “在想什么呢?“

    林子打趣道,

    “让我猜猜,在想男朋友?“

    艾林苦闷地点了点头。

    “你,是在想他那性感的身体吧。”

    林子的一本正经,反而引来艾林的一阵破涕为笑。

    “怎么会呢?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艾林嗔骂着,下一秒,又变得乐极生悲起来,低垂了脑袋。

    “林子,你恋爱过么?“

    “没有,但我看到过。“

    “我也不曾知晓过情字的真谛,直到遇见他。“

    “那动情是什么感觉?“

    “怎么说呢,就是即使天天腻在一起,也觉得不够一样。我们这才不见面一天,就如同隔了三个世纪般。“

    “这不就是常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是。“

    艾林抬眼看了看林子那天真的脸,叹道,

    “以后,你经历了就懂了。“

    “那还有什么感觉啊?你就一并跟我说了吧,我以后好歹也有个准备!“

    “还有就是,你不再拥有自己的心了,就像变成寄生虫一样,只有和他在一起才可以活。“

    “那,还是算了吧!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还是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

    林子瞪大双眼,倒吸一口气,身子往后仰了仰,只感觉到一阵不寒而栗的颤悚,如同被晴天霹雳霹中了脑袋,瞬间从脚底直蹿到头顶。

    “到时候,可由不得你呢!“

    “这可不好说,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突然,艾林盯着手机傻笑着。

    “什么呀?这么开心?”

    林子凑过身来,艾林并没有遮掩。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林子不紧不慢,娓娓道出声来。

    “这是我男朋友发给我的。”

    “嗯,是什么意思呀?”

    艾林又把自己昨晚发过去的短信翻给林子看。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何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林子似乎看懂了,茅塞顿开道,

    “哦,原来你们在对山歌呀!”

    “额……算是吧!”

    艾林无语地笑了笑,补充道,

    “这叫一唱一和。”

    “又叫,妇唱夫随。就像刘三姐和阿牛哥一样,我说嘛。”

    林子自诩地笑着,一边理了理手中夹板上的单子。

    “你看,客人正向我们走过来呢,这就如同爱情一样,是无所预期的,赶紧上吧。“

    此时,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们的声音正离她们越来越近。艾林悄悄推了推林子的后背。林子才收住了傻笑,她用右手摸了摸后脑门后,模棱两可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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