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插科打诨,大笑一场,关平安不负她的开心果之称,逗乐了长辈,逗乐了家人,却逗乐不了自己。
    人为何长大?
    她不想长大的。
    长大代表了别离,长大代表了无穷无尽的烦恼。曾几何时,她许下过承诺会给祖母养老,现在失信了。
    可她敢问她老子到底是想如何安排他老娘?不能的,她爹心中无恨却有怨,只不过她爹藏得深罢了。
    她的奶奶啊,还是看不破这世间什么情分都经不起折腾,这世间什么东西想握得越紧反弹力度也更大。
    逛庙会,过破五,这儿就和在马六屯过年不同,不等元宵节过后才算过完年,该上班的都要去上班了。
    关天佑初八这天用兄妹俩人收到的压岁钱搬回了一台电视机,据说这是担心他兄妹俩人上学后他爹娘在家无聊。
    家里好似又恢复了往日平静,要不是院子里还挂着大大小小红灯笼,要不是家里还贴着福字红对联儿?
    这新年就好像结束了。
    “爹爹,我奶在姨奶奶家还没走?”
    关平安忍了忍,眼看要开学报道,她忍不住了,终于在这一晚的电视播完新闻联播之后逮着了她老子。
    关有寿伸了个懒腰,朝闺女点了点头,“你老叔在外出证明期限前回去了,你奶没走,看样子她还不想走。”
    还真是有恃无恐啊~
    “我奶非要等你露面不可,不对,是非要等你打电话联系她不可?”关平安见她老子再次点头,笑了。
    “爹爹,要不,老叔都不在省城了,我给奶奶打给电话,我来跟她好好说说,总麻烦姨奶奶不好吧?”
    关有寿摇头,“不能搭理,你也别想打电话。你奶这个人……你奶这个人,只要咱爷俩这回顺她心意?
    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往后她会一个不如意就跑到你姨奶奶家赖着不走。现在只能比耐性,看谁熬得过谁。”
    关平安捏了捏手指头,“当初我拿回东西说过给她养老,现在连我也不搭理她,你说我奶会不会想不开?”
    “傻孩子。”
    关有寿摸了摸闺女脑袋,“这世上谁都有可能想不开寻死,就你奶奶她绝对不会,她最爱的是她自己。”
    何况老娘的执念是什么?
    关有寿都不好意思在闺女前面说出,自从你奶奶觉得你祖父还活在世上,你奶的执念就是见你祖父一面。
    至于见了又如何?
    他都羞于出口。
    他老娘不就仗着她要寻死还有他,还有一对孙子孙女为靠山,可谁给你的胆儿,谁给你的勇气?
    “傻闺女,你还以为你奶奶真是想你爹我,怕咱们不给她养老?有些事情,爹心里有数,你别插手。”
    这次要不叫他老娘老实,他关有寿真有一天会成笑话。他成笑话不怕,但想祸及到他一对儿女没脸见人?
    关有寿勾起嘴角自嘲一笑,“不提她了,先让她熬一熬。”熬老实了,“等往后有空了,爹会回去一趟跟她摊牌。”
    “我奶会听吗?”
    “她会听进去的。”关有寿转身走到书桌后入座,敲了敲桌面,“等她这次回老家,你老姑每个月会给她送十块钱。”
    “有了这笔收入,有的是人孝顺她,这是爹唯一能为她做的。多的,比如接她养老什么的,不现实。”
    “不说她还有三儿一女,就说咱们家……”关有寿暗叹一声,哪怕他再不想离开,那边也等不了两年了。
    关平安见她老子蹙眉,立即点头,“好,我听爹爹的。只要别少了我奶养老钱就行,谁让我许下承诺呢。”
    傻!
    他的傻闺女啊,傻到家了,傻到让他心酸。那么不慈的长辈,又何须惦记,真不值得你孝顺的。
    关有寿迟疑地瞅了瞅闺女,就这么不慈的祖母,孩子都惦记着,那他接下来说的会不会让孩子不开心?
    要不再拖一拖,再拖个几天?可拖得了么,他家平安又不是真傻不拉几的,动静不用太大都可瞧出眉目。
    关平安见她老子一脸欲言又止,不解地眨了眨眼,“爹爹,你是有事情想要跟我说?说啊,我听着呢。”
    关有寿张了张嘴,心一狠,“咱们家过两天会有人过来。”
    “谁?”
    “你祖父派来的人。”
    “谁?”
    “你祖父。”
    关平安惊得瞪大眼,“义爷爷都要出去了,我祖父想干嘛?有啥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派人过来干啥?”
    得~
    孩子误会了。
    关有寿拍了一下自己脑门。
    “爹爹,你别急,慢慢说。”
    “就是你义爷爷要出去,正好有一家当初没走的关家下人,你义爷爷会带这家孙子出去,留他们在国内照顾咱们一家人。”
    “我爷爷知道?”
    两边还商量好了。
    现在是肯定知道了。
    “爷爷是不是要搬家了?”
    来了,来了,他就说嘛,他只要一提这事,她闺女就会想到先生要搬走。关有寿打量着闺女脸色。
    虽说很久之前事关先生会不会搬到半山的话题就已经多次提起,但他家平安就一直抗拒这件事,她舍不得和先生分开。
    “非搬不可吗?”
    关有寿点了点头。
    “爷爷说过他将来在这边养老的。”不然她干嘛花一大笔钱买下隔壁院子?“是不是我祖父那边逼的?”
    早不来迟不了,偏偏这个时候派人过来。
    你都派了人过来,她爷爷可不就得挪地方了。
    “理智。”
    “被狗啃了。”
    “嗯?”
    “嘿,嘿……”关平安讪笑两声,“爹爹,不能趁着咱们还没出去之前好好陪陪爷爷吗?我舍不得爷爷。”
    “你爷爷再住这边已经很不方便,如今出行就是个大问题。再说了,你上学后也没法子天天回家对吧?
    反正每个周末,咱们一家人都可以跑去陪你爷爷。有空了,咱们也完全可以去那边住上两晚对吧?”
    关平安咬了咬嘴唇。就她爷爷忙得恨不得不休息的工作态度,她还不如直接上单位找人更方便。
    “是你爷爷自己提出的。”
    “爷爷想咱们先习惯?”
    关有寿点了点头,“有很多因素,但绝大部分肯定是为了咱们一家人着想。爹也舍不得他搬走,没法子。”
    “要不我去劝劝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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