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愕然,面露羞愧之色,争辩道:“我一文钱都没拿!之所以任由何府上下活动,实是因为对何侍郎有所顾忌。再者,人已死,开始判决时,以为周氏并未吃亏,谁知后来何府竟如此丧心病狂!”

    “何府管家郑财,此人如何?”

    “此人仗着何府势力,横行霸道,鱼肉乡里,传闻手里有多条人命,却从来查无实据。”柳元叹道,“世家豪门,总有办法逃脱刑责。”

    “彻查下去,拿了何府银两的人,逐出府衙,触犯刑律者,严惩。”雷少轩恶狠狠道,“什么钱都可以拿,唯独不能贪死人钱。死人要有公道,否则何为人命关天?”

    “今日大人新上任,不如好言劝回周氏,日后好好审理也不迟。”秦铭一急得额头汗珠直冒,“审案,需要人证、程序,缺一不可,且此案重大,非短时间内能让双方满意。”

    他隐隐感觉此事并不简单,分明是有人想让雷少轩难堪,否则谁会知道今天雷少轩到任,又有谁能如此详细地知道宴请雷少轩地点,并能冲破衙役封锁。

    陈果也在一旁劝道:“大人,下官也以为此时不宜审案。人命案,难以在短时间内断结。审不好,双方不满意,徒让百姓笑话。”

    陈果目光闪烁,其实心里巴不得雷少轩当场审案,闹出笑话才好。

    任谁都知道,人命案,哪能当场审清?何况凶手已死,人证、物证缺失,怎么审理?

    最重要的是,严格来说,此案已经判决结案,翻案需要经县、郡、刑部等程序,非经年数月不可。

    陈果断定,雷少轩试图当场断案,不过是一时欺骗周氏或者世人,暂且渡过眼前的难堪,日后必成笑柄。

    “不!”雷少轩冷笑道,“既然遇到此事,便要审一审。我倒要看一看,这回能不能让双方满意!”

    “大人要亲自审案?”秦铭一吃惊道。心里暗暗叫苦,这位爷可是刚从国子监毕业,毫无官场经验,哪会审案?可别闹出笑话,最后不可收场。

    “在其位,便要谋其政,周氏为合县人事,自然有柳大人审理。”雷少轩嘴角微翘,“我刚从国子监毕业,哪里会审什么案?”

    柳元闻言吃了一惊,急急道:“大人……这……如何审理?”

    雷少轩不理会柳元,对左右亲卫喝道:“来人,取桌椅给柳大人摆上。”

    见状,亲卫迅速摆上桌椅。

    雷少轩严厉地注视看着柳元。

    柳元心里暗暗叫苦,无奈地坐到主位,雷少轩大马金刀坐在桌子旁,陈果、秦铭一陪坐两旁,众位官员和随行迎接的商人站列两旁。

    看着雷少轩面沉似水,罗浩悄悄对沈小宝道:“今天也不知道谁倒霉,触了小六霉头。”

    沈小宝瞪眼道:“还敢胡说!此事分明是有人想看小六笑话,想阴小六。”

    “担心什么?小六什么时候吃过亏?”曹傲然不以为然道。

    “官场险恶,杀人不见血。”沈小宝担忧道,“小六不该如此贸然地审理命案。何府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何府大公子身为吏部侍郎,正好管着小六呢,弄不好,此事正好给人把柄整小六。”

    柳元心里忐忑不安,摆摆手,场内静了下来。

    啪!

    柳元一拍桌子,喝道:“今日,合县周氏对其夫被杀一案判决不服,拦路鸣冤,蒙知府雷大人恩准,开庭审理此案。周氏,你有何不服?可当庭述来。我提醒你,此案经县、郡、刑部备案,要想翻案,没有确凿证据,属凭空乱讼,杖责四十。”

    “民妇明白。”周婉青跪着地上,目光坚定道,“当日,何府郑管家……”

    “停!停!”雷少轩摆摆手道,“你记得凶手模样?”

    “化成灰我也记得,就是他,何府管家郑财。”周婉青指着远处人群中一个中年微胖的男人。

    今日何府老爷迎接新知府,郑财随行,与其他随从一起闲聊,随时等候吩咐。

    “拿下!”雷少轩喝道。

    四名亲卫如狼似虎,冲了过去,将郑财按倒在地,拖了过来。

    “大人,我有何罪?何故拿我?”郑财脸色煞白,惊恐道。

    柳元大喝道:“四月十八日,可是你领着人到和仁堂闹事,打死周氏丈夫许权?”

    “冤枉!大人,打死许权的凶手,已经死于狱中。”郑财挣扎道,目录惊慌之色,隐约觉得不妙。

    “好了!”雷少轩冷冷道,“我问你,许权重几斤几两?”

    闻言,众人皆怔,这是什么问题?

    场外微微躁动,交头接耳起来。

    “问死人几斤几两,是什么意思?难道有人称量过不成?”

    “废话,这是套话。大人是想知道郑财认不认识许权。”

    “……”

    郑财眼睛急转,迟疑片刻道:“大人,这如何得知?”

    “大胆刁民,公堂之上有问不答,却胡言乱语,藐视朝廷律法,给我打。”雷少轩恶狠狠道。

    众人石化!

    这是审案,还是严刑逼供吗?

    不对,不让人供述,算不上逼供。

    一名亲卫,取过一根粗大的木棍,一下一下狠狠地往郑财身上砸去。

    “大人,饶命……我没有藐视公堂啊,实在是……我不知道啊。”郑财惨叫着,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不多时,郑财皮开肉绽,后背鲜血淋漓,哀嚎不已。

    亲卫不傻,知道有人算计自己的大人,将气撒在郑财身上,下手极狠。

    “大人,纵目睽睽之下,如此严刑审案,实为不妥。”柳元急忙劝阻道,“哪怕最后能翻案,也会落人口实。”

    “柳大人,稍安勿躁。”雷少轩不满道,“你是主审,审案听你的。如今,我不过借审案之机,问一件与案件无关的小问题。”

    郑财浑身皮破肉烂,血肉模糊,瘫阮在地,疼得眼冒金星,脑子迷糊,颤巍巍道:“大……人……饶命。我与许权素不素相识,如何……知道他几斤几两?”

    “那许权值多少钱?”雷少轩冷冷道。

    “这……这如何得知?”郑财又急又恐慌,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人人皆知的东西,你却装糊涂。”雷少轩冷冷道,“给我打!”

    亲卫拿起木棍,又是狠狠往郑财身上打去,郑财拼命挣扎、惨叫着,眼看着雷少轩毫无停手之意,郑财惊恐万状。

    “饶命……大人,我……委实不知道许权值多少钱啊!”

    亲卫不比经过受训的衙役,根本不知道如何行杖责,一味地使用狠劲,郑财很快昏迷过去。

    “大人,不能再打了!再打,真会把人打死。”柳元急道。

    “大人,你无故杖责我管家,是何道理?”人群中,何府老太爷何正非满脸怒容,挤上前来。

    “柳大人在审案,你无辜搅扰,眼里还有王法吗?”雷少轩面色一沉道。

    “雷大人,我儿现为吏部侍郎,望大人给我个面子,放过郑管家如何?”何正非强忍怒气道。

    “噢,原来是何老太爷,失敬失敬。来人,看座!”雷少轩轻笑道,“柳大人才是主审理此案之人,你该求他。”

    雷少轩转脸冷厉道,“弄醒他!”

    亲卫如狼似虎,取过一桶水,猛然泼在郑财身上。

    郑财感觉如坠冰窟,浑身骤冷,一丝力气也无,虚弱至极,身体冰凉发抖,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

    “我再问你,一条人命值多少钱?”雷少轩冷厉道。

    “我……”郑财骇然,已然明白雷少轩之意,雷少轩摆明了要自己的命。

    人命关天,无法用钱衡,自然无法回答许权值多少钱,唯有以命抵命,才可衡量。

    自己北川横行霸道,手里有多条人命,往日并不觉得人命珍贵,如今悔之晚矣。

    “打!”雷少轩不耐烦道。

    “你!”何老太爷也隐隐明白雷少轩之意,死死盯着雷少轩,“竟敢草菅人命,我要让我儿上奏弹劾你!”

    又是十几棍下去,郑财一动不动,身体几乎烂成一堆。

    “柳大人,现在你开始审吧。不过,我看郑财身伤无法作证,与周氏签订的和仁堂文书自然作废,和仁堂重归周氏。”雷少轩淡淡道,“周氏,如此你可满意?还告不告?”

    从郑财被拿下,到眼见被打死,时间如此短促,原本周婉青已经准备好一套说辞,如今都没有机会说出来,一切便已结束,心里涌起巨大惊喜,翻案竟然是如此之快。

    “我永不告了!”周婉青喜极而泣。

    雷少轩转身看向何老太爷,“此案,何府服不服?”

    何老太爷指着雷少轩,气得直哆嗦,“你活活打死我管家,我要上京告御状!”

    雷少轩冷冷道:“看在何侍郎份上,我给你天大的面子,冒着被人弹劾,说我走后门枉法的危险,请你坐在这里听审,如今,你却不给我面子。”

    众人石化。

    请人坐到旁边审案,便是给天大的面子?

    雷少轩转身对亲卫道:“来人,郑财说他受何家少爷指使,强抢和仁堂,打死许权。你们带上几个人,去将何家少爷拿来听审。他是杀人嫌犯,要是有拒捕行为,格杀勿论。”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雷少轩这是要把事做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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