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显纯再次回到了审讯室内,打发走了守在门外的狱官后,对着胡七说道:“刚刚怎么没对刘指挥使说实话呢?”

    看着许显纯独自走了回来,胡七顿时明白这位煞星赢得了刚刚的争执,他不由心中暗暗感到庆幸。

    “小人虽然糊涂,但也知道大人做事一向谨慎。大人既然夸口能放小人出去,还能给小人一个锦衣卫的身份,必然是有把握的,小人又怎么敢胡乱破坏大人的计划呢?”胡七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许显纯看了胡七许久,才开口继续问道:“很好,我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那么现在你可愿意帮本官做事了吗?”

    胡七毫不犹豫的说道:“只要大人真能消去小人的案底,在给小人一个官身,小人愿意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许显纯贴近胡七的耳边说了很久,胡七的脸色也在不断变化,当许显纯住口之后,胡七只是沉默了一会,就开口说道:“大人,这事光我一个人可做不了,除非大人能把赵成、王成珍、陈四功…几人都放出来。”

    许显纯没有任何为难的表现,只是轻轻问道:“这几人放出去就够了吗?你有把握控制住他们吗?”

    “事情完成之后,大人也能给他们一个出身吗?”胡七看着许显纯紧张的说道。

    “只要你们能把事情做好,自然就没什么不可能的。不过,要是搞砸了的话,你别以为能逃过我的手心。”许显纯说的很平淡,但是胡七心里却很毛骨悚然,当初许显纯就是这么平静的说着,用铁刷子刷去了他腿上的一层肉。

    许显纯在和胡七谈话的时候,朱由检正坐在御门内,召开今日的朝会。

    看着文武官员在御道两边按序就班的入列,朱由检不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昨晚他在内东厂待到了午夜之后,上早朝之前只休息了一个多时辰而已。

    朱由检的哈欠正打了一半,突然看到英国公世子张之极扶着英国公张维贤走了上来。

    朱由检顿时收住了哈欠,他回头对着王承恩说道:“英国公看起来大病未愈,去给他端张椅子去,今日让他就不必行礼了。”

    王承恩有些迟疑的的说道:“陛下,这朝会上赐座,没这规矩啊。”

    朱由检漫不经心的说道:“英国公年高德勋,又有病在身,可以作为特例。再说了,规矩不就是人订的吗?难道朕就不能订规矩了?”

    想起昨晚的事,王承恩头皮就有些发麻。看着今天崇祯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王承恩终于不敢再违逆崇祯的命令,下令两名小太监为英国公送去了一张椅子。

    看着小太监抬来的椅子,张维贤并不敢就坐,他立刻在张之极的扶持下向崇祯辞谢,而朝会上维持纪律的御史也劝谏道:“从太祖时期,就没有在朝会上给臣子赐座的规则,这实在殊无君臣之礼。”

    经过几次整顿之后,朝会的纪律果然好了许多,除了维持朝会纪律的御史提出异议之外,其他人都没敢就这件事出声。

    朱由检满意的用目光巡视了,正注目于英国公身边椅子的朝臣们一眼。

    “君臣之礼之外,也要讲讲君臣之谊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圣贤说的话,不要仅仅挂在口边,也要在行动上表现出来。

    英国公年老体弱,又有病在身。朕待之以仁,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今后朝会上超过60岁以上的朝臣,不必再行跪拜之礼,六部尚书及内阁成员、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均赐座。这事就到此为止,不必再讨论了。”

    随着朱由检的话音落下,值事的太监们陆续搬出了数把椅子出来。

    内阁的大学士们和六部尚书们,看着身边放着的这把椅子,都陷入了沉默之中,而武官那一边则默默的注视着文臣的举动。

    从宋太祖赵匡胤撤掉大臣们的椅子后,大臣在皇帝面前的人格就越来越卑微。而于之相反的,则是文官们对于皇帝的道德标准要求的越来越高。

    朝臣们静默了一会,首辅黄立极突然上前向崇祯拜谢之后,就带头坐了下来。

    有了首辅的带头,内阁及六部尚书们也坐了下来。而英国公看着文官们都坐下后,他只是稍稍犹豫了下,也就坐了下来,以英国公唯首是瞻的,执掌五军都督府的几位勋贵也惴惴不安的坐了下来。

    在朱由检的催促下,朝会终于进入了正题。朝会刚一开始,门陈新便第一个站出来,重新提及了营州卫所清理侵占田地,强夺当地百姓田地的事。

    和上次朝会人数不多的弹劾不同,这次弹劾田尔耕等人及当地卫所指挥使的,将近有3、40名御史,不少东林党人也加入了其中。

    工科给事中刘安行、湖南道御史马孚远纷纷附议门陈新的上疏,随后文震孟、刘宗周也上疏弹劾田尔耕等锦衣卫残害地方名士。

    左副都御使李夔龙紧张的听着,只待崇祯出声之后,他便要上前替皇帝助威。

    朱由检觉得今天这场朝会似乎味道有些不正,东林党人什么时候开始拆起自己的台来了,要知道这卫所改制和清理侵占卫所土地的事务,可是孙承宗挂名负责的。

    以东林护短的性格来说,这可不应该啊。朱由检怀疑的看向了孙承宗,发觉今天这位老臣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似乎这些人弹劾的事和他无关一样。

    朱由检试探的问道:“孙先生,你怎么看他们对侵占卫所土地一事的弹劾?”

    孙承宗脸色平静的回答道:“陛下,这卫所改制和侵占卫所土地事宜,涉及到新军组建的兵源问题,本就应该选择贤令主持,这锦衣卫以往处事多有偏颇,京畿之外更是恶名远扬。

    臣虽不知这些朝臣们弹劾的事项有多少是事实,但是锦衣卫在地方办事不力,引起地方骚动,肯定是有的。臣以为不管如何,陛下都应该召回田尔耕等人回京问话,另选贤令接手这营州卫所改制的事宜。”

    听了这话,朱由检的眼睛不由眯了眯,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应的时候,下方又一位官员站了出来。

    “臣兵部主事袁崇焕有本上奏,臣以为如今朝议纷纷,地方又民怨沸腾。为保证新军组建不被拖延,臣愿意去营州卫所,代替田尔耕等锦衣卫负责营州卫所改制等事宜。”

    看着这名身材瘦削的官员,朱由检这时才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这些东林党人会参与弹劾田尔耕等人了,他们这是想要取而代之,把卫所改制、侵占卫所田地的权力抓到自己手上去了。

    看着文官们弹劾田尔耕等人的气势一浪高过一浪,勋贵们也不禁蠢蠢欲动,不过阳武侯昨天被陛下勒令闭门思过,因此勋贵之中缺少了一位带头人。

    而英国公在朝会的露面,让这些勋贵想先确认英国公对这事的态度,再做行动。

    但是英国公迟迟不做声,让几位和营州卫有利益纠葛的勋贵有些忍耐不住了。安远侯柳祚昌忍不住挪动了下脚步,但是很快他便听到了一声咳嗽。

    柳祚昌顿时停了下来,只见英国公张维贤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对着崇祯拱手说道:“陛下,如今朝廷、地方都有非议,以老臣看,不如先召回田尔耕等人问个清楚,也好释去众人的疑惑不是吗。”

    朱由检沉默了一阵之后,突然笑了起来,“朕还是第一次看到,朝会上大家如此同心协力,反对一个人。也罢,那便先让田尔耕回来,说清楚他在营州都干了什么吧。”

    崇祯的话语让朝臣们不禁有些脸红,韩爌数次给孙承宗打眼色,但是孙承宗不为所动。

    韩爌不得不硬着头皮自己上前说道:“陛下,如此则应当速速选择一位贤令,接手田尔耕离开后的各项事务。一来可以平息地方士绅的怨气,免得地方发生动荡;二来也不会妨碍新军的建立。”

    “新军的建立有的是时间,朕不着急。既然出了问题,就先弄清楚问题出在那,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地方上出点动静就要换个人办事,那么朝廷今后还能办成什么事。

    不过韩卿说的也不错,为了避免地方上的百姓和卫所军户发生冲突,朕认为在事情没有弄清之前,改制的事务就暂时停止一段时间吧,并且严禁营州卫所军士离开卫所范围,除非有朕的命令。”

    朱由检拒绝了换人主持卫所改制的事务,但是也没怎么抗拒就把田尔耕等锦衣卫召回了京城,对于袁崇焕等人来说,这到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东林党人认为只要召回了田尔耕,接下来在他们主持的审问下,田尔耕休想再逃脱被惩罚的命运。

    因此在崇祯要求进入下一个议题之后,朝臣们到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

    工部尚书吴淳夫站出来上奏道:“先帝山陵按照庆陵的样式,所修订的预算已经出来了,共计158万7千2百42两。臣请陛下核准后,令户部拨款,并调拨京营军士协助修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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