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军军官学堂?这是什么玩意?”李铭诚不由下意识的叫出了声。

    米万方立刻把自己听到的,关于海军军官学堂的只言片语都搜刮了出来。

    半个时辰之后,清华园内能带走的物品终于打包完毕,李铭诚随即和米万方告别,走出了清华园上了马车。

    二、三十辆马车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车队向着京城而去,天色将近黄昏时,车队终于在城内靠近积水潭的一所庄园前停了下来。

    这里便是京师武清侯府,不过很快便要改成武清伯府了。李铭诚走进大门之后,在庭院里突然停了下来,他对着身后的老仆说道:“把国瑞给我叫来。”

    李国瑞有些抖抖索索的跟着老仆走到了李铭诚身后,楼台上李铭诚凶狠的样子把他吓坏了。他这时才发觉,失去了父亲的宠爱,他什么也不是了。

    看着畏畏缩缩不敢靠近自己的幼子,李铭诚的心终于柔软了一些,他稍稍温和的说道:“过完年,陛下将要筹建海军军官学校,到时候你去应试吧。不过你要是考不上,就给我回通县老家去呆着吧…”

    武清侯的车队离开清华园的时候,相邻的米园内正迎来了一群宾客。

    新近提拔为内阁秘书郎的孙国敉,也是米万钟的弟子。新上任的顺天府副府尹刘荣嗣、王思任,御史刘重庆,这些是米万钟的好友。

    米万钟站在勺海堂前降阶相迎,在身后站的是一位少年同一名年轻人。

    今日的主客是米万钟的知己,刚入京的王思任,副客是他在**收的弟子孙国敉,刘荣嗣、刘重庆两位在京好友则是陪客。

    “听闻良乡有佳人,我兄思之,寐之,乃至于茶饭不思。今日一见我兄,方之传闻非虚啊。”王思任定眼看了米万钟许久,才感慨的说道。

    米万钟同魏忠贤不和,但他爱石成癖,曾在大房山相中了一块长8米、宽2米、高4米的巨石。这块石头,昂首而俯,足跋而敛,濯之色而青,叩之声而悦。

    他越看越喜欢,便想要拉回勺园。在当地官府的帮助下,他先是雇了数百人,再加上44匹骡马,用了了7天,把巨石拉下了山,又花了5天时间艰难地将其从大房山下运至良乡。

    这种滥用民役的事,很快被魏忠贤报上去了。天启帝原本就对这些口是心非的东林党人不满,这米万钟如此大张旗鼓的行为,自然就更让他反感了。

    于是天启立刻下诏免去了米万钟的官职,见到皇帝因为这事而生气了,这些地方官员也就不敢再协助米万钟搬运这块石头,因此那块石头还被丢在了良乡路边。

    米万钟对丢了官倒是不心疼,但是对于那块石头却是念念不忘,因此倒是有了一个心结,身体也因此渐渐消瘦下去了。

    这王思任一来,就拿这件事取笑他。知道这位好友性格的米万钟,也只能摇头苦笑不已。

    他知道好友并无恶意,当初他因为这块石头而倾尽家产时,王思任还送了他五千两银子以渡难关。

    “谑庵还是这么爱谑浪,我们别在外面吹风了,还是进堂内说话吧。”米万钟笑骂着说道。

    进入堂内之后,米万钟便唤过身后的两人向众人见礼。少者是他的长子米寿都,年方17。稍年长者是半弟子半友人的王崇简,也是长子的老师。

    “可是昔日被张鼐、左光斗两位前辈,称赞为:此公辅器也。的王敬哉?”孙国敉有些吃惊的说道。

    王崇简谦逊的对着孙国敉拱手说道:“不敢,不敢。不过是前辈一时戏言,当不得真。阁下之《邑侯萧公灵岩山建塔记事前》名噪一时,在下唯俯首而拜矣。”

    孙国敉看着这位年纪差不多只有自己一半的王崇简,却因为张鼐、左光斗两人的戏言,而成为海内之望,清流所看重的新秀,心里也不由微微有些不舒服。

    不过旋即他便想到,这位“公辅器”似乎到现在也还只是一个诸生。相比较而言,他却已经出仕了,这么一想他又心里舒服了许多。

    孙国敉对着王崇简点头回礼之后,便回道:“不过是少年戏作罢了,敬哉厚赞了。”

    一行人见礼完毕之后,便纷纷就坐了下来。米万钟坐于上首右座,而王思任则是上首左座。

    刘重庆、刘荣嗣面东依次就坐,而孙国敉、王崇简面西依次就坐,米寿都则站在了父亲的左侧。

    几人谈了些天南海北的趣闻之后,米万钟这才对着弟子孙国敉问道:“你此次从福建延平府学训导的任上调任京城,这个内阁秘书郎又是个什么官职,老夫怎么从没有听说过?”

    孙国敉摇了摇头说道:“弟子去吏部叙职,吏部官员也不清楚,只说便是原先的内阁中书舍人而已。”

    刘重庆插话说道:“他说的倒是没错,就是之前的内阁中书舍人。

    不过陛下有言,这内阁同他所用的中书舍人不能混淆,所以把中书舍人一分为二,大多数人交给了内阁,改名叫内阁秘书科,替内阁阁老承担整理文字及跑腿的工作。

    而陛下留下的那几位则依旧保持着中书舍人的名号,替陛下同内阁及各部沟通联系。”

    王思任略为惊讶的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中书舍人取代了内阁之前的工作?”

    刘重庆点了点头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中书舍人没有内阁票拟的权力,完全是听命于陛下的命令,和内阁大不相同。”

    王思任笑了笑说道:“这位陛下倒是少年心性,喜欢将陈汤改个新名字,当做新汤卖。那我这个副府尹又是什么来历?”

    刘荣嗣微笑的回道:“陛下以京城四周城墙为界,把顺天府分为两部分,你我二人各管一块,而府尹大人则统管全局。”

    王思任不由晒笑道:“那我宁可选城外,也好时时来勺园叨扰。”

    米万钟笑呵呵的说道:“那我家倒是不太平了,看来我要避居漫园才行了。”

    王思任捻着胡子说道:“那我岂不是成了鹊巢鸠占的恶客了?”

    几人顿时呵呵笑了起来,笑声平息之后。王思任才若有所思的问道:“今上做事,事事求新、求变,性格似乎过于跳脱了些,不会是第二个武宗吧?”

    刘荣嗣摇了摇头说道:“今上之求新、求变,为革弊政也。我曾经听闻二事,

    一是宫内24衙门,数万宫人及工匠,现已裁撤了三分之一。听闻宫内有宫殿因为宫人不足,而无法洒扫清洁。故有太监请求陛下重新征召宫人,以填补不足之额。

    但是陛下不但不许,反而下令封无用之宫殿九处,以适应现在的宫人数额。

    二是陛下下令,宫内每隔一日食用粗米,以减免江南白粮之征。可见陛下虽然年幼不尚学,但宅心仁厚,有圣君之相也。”

    堂内几人顿时沉默下去了,按理说一位同情民间疾苦,并愿意通过降低自己的享受,来减轻民众负担的皇帝,正符合了士林清流理想中对圣君的要求。

    但是肯这么做的崇祯,在士大夫的口碑中却意外的差劲。京城的清流、江南等地的缙绅,在崇祯把魏忠贤拉下马的时候,还吹捧过一阵崇祯,认为圣天子出,而奸邪束手,这是政治清明的景象。

    不过很快这些清流缙绅就闭嘴了,因为崇祯赶跑了魏忠贤之后,只处置了几名魏忠贤的亲信,大部分他们眼中的阉党党羽都没有进行处罚。

    这些阉党党羽依旧把持着朝政,他们这些正人君子自然也就无法出来为国分忧了,一个不肯亲近君子的皇帝,难道能被称为圣君吗?

    而崇祯表现出对于军事上的关心,和不断的提高军士的待遇和地位,又常常跑去观看工匠制作器具,这让那些不满的清流开始私下传言,今上也不过是武宗、熹宗之属罢了。

    米万钟叹息了一声说道:“陛下若是肯开经筵,也就不会有这么多士林非议了。”

    孙国敉点了点头说道:“陛下尚年少,若是能够勤奋向学,则未必不能为圣君。朝堂中诸位正直的大臣不能纠正陛下的过失,这都是因为朝中的奸邪还没有被清除出去啊。

    来日朝会之上,我一定要向陛下面陈,如果朝堂之上都是一些城狐社鼠,国家又怎么能够变好呢?只有把这些奸邪清理出朝堂,让正人君子掌握朝政,这才能辅助陛下成为圣明天子。”

    王思任、刘荣嗣、刘重庆面面相窥,米万钟则比较赞赏这位弟子的想法,他同叶向高友善,一向推崇东林党人,因此对于朝中的现状并不满意。

    米万钟便开口问道:“说的好,不过阉党魁首魏忠贤等下台,陛下又严令不许进行党争,伯观你打算如何行事?”

    孙国敉胸有成竹的说道:“魏忠贤虽然去职,但是《三朝要典》尚存。只要此书在,则阉党尚有回旋之余地,而众君子就无法在朝中理直气壮的发言。

    《三朝要典》正是朝中阉党小人的挡箭牌,此书不毁,则吾等就不能彻底的把这些阉党余孽赶出朝堂。

    所以弟子以为,第一步应当是先驳倒《三朝要典》,弟子想要写一篇《请驳正三朝要典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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