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朱由检同连善祥正头疼于,这些利用严打抓起来的街头混混应该怎么处置的时候,王承恩突然小心的插嘴说道:“陛下,也许有个方法可以安置这些人。”

    朱由检注视着他鼓励着说道:“是吗?那你说说看。”

    “每年冬天,一旦水面开始结冰之后,不管是宫内还是民间富室,就会开始取冰以待夏天之用。臣以为今年不妨把这个工作交给这些人去做,只不过当冰窖放满之后,就无法再继续取冰了。”王承恩如此说道。

    “那就顺便让他们挖冰窖出来,总而言之,不能让他们空下来。把他们抓起来的目的,是让他们接受劳动改造,不是让他们来吃白食的。就算是冰窖都装满了,放在空地上,也绝不让他们停下来。”朱由检随即下定了决心说道。

    随即连善祥又继续说道:“从澳门来的那队弗朗机人,和我们经过过了三次会面之后,他们表示愿意接受陛下对于澳门居民的统治权力,澳门议事会将代表澳门的葡萄牙人向陛下您宣誓效忠。

    不过他们依旧表示,无法把澳门的防御交付给明国的军队,并请求给予澳门同马尼拉及果阿两地的自由交涉权力。安东尼奥主教再次请求,能获得陛下的单独接见。”

    朱由检只是思量了一小会便说道:“再晾他们几天,好好安抚下安东尼奥主教,见面的事过了元旦之后再说。”

    得到了崇祯的指示之后,连善祥就离开了,而朱由检则带着人来到了武英殿。

    同文华殿一样,在武英殿的中间大殿上,同样摆上了一张长桌,长桌上面则是铺了一张白色的桌单。

    孙承宗、鹿善继、袁崇焕、茅元仪、孙元化坐在了崇祯的右手边,而俞咨皋、尤世威、吴怀在他的左手边。

    朱由检尚没有说话,茅元仪就先开口说道:“陛下,今天不是总参谋部第一次召开会议吗?怎么这两位也坐在此处,以他们的身份,恐怕还不能参与这次会议吧…”

    “石民。”孙承宗喝止了茅元仪,这才对着崇祯告罪道:“请陛下恕臣管束不严之罪,不过这参谋赞化的工作,一向是文臣的责任,这两位连将军都算不上的武官,恐怕不太适合参与这个会议吧?”

    朱由检突然把脸朝向了两位坐卧不安的武官尤世威、吴怀,“你们两位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坐在这里吗?”

    尤世威看了身边的吴怀一眼,小声的说道:“臣等愿意退出会议,不令陛下为难。”

    “说大声一些,朕听不见。”朱由检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道。这让他左手的三名武人都吓了一跳。

    俞咨皋低头垂目不想出声,尤世威、吴怀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大声的回答道:“臣谨遵陛下的命令。”

    “听朕的命令,那就给朕坐在这里,别想些有的没的。”严厉的训斥了两名被环境气势压倒,变得有些畏畏缩缩的武官之后,朱由检才坐正了身体对着右手的文官说道。

    “设立总参谋部的目的,一是为朕提供军事上的咨询,二是制定军事条例,对大明军队进行整顿改编,三是制定针对大明敌人的作战方案,四是假想敌军的作战方案。

    在这之前,朕对军事一无所知。不过朕知道最基本的一点就是,不管诸位制定了多么精妙的计划,到最后去实施计划的,都是朕的军士。

    所以,你们交给朕的计划能不能实施,需不需要进行修改,朕自然要问问站在战场上的将士们。军略的制定,是为了胜利,而不是为了某些人的自我满足,孙先生你觉得朕说的对吗?”

    虽然一直喊着要重将权,但是孙承宗指的是加强总兵一级将官在战场上的指挥权力,他可没想过会和一位中级武官、一位低阶武官坐在一起议事。

    不过孙承宗也承认,虽然崇祯似乎对军事并不了解,但是他却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孙承宗只是稍稍考虑了一会,便不打算纠缠下去了。对于崇祯所说的总参谋部成立的意义,孙承宗也早就从皇帝那里听说过了。

    对他来说,如果这个总参谋部真的能够拥有皇帝所说的权力的话,那么大明日渐颓势的国运也许会有所起色也未可知。

    孙承宗秉持着这种想法,默认了皇帝让中低级武官进入了军略筹划的圈子。

    鹿善继、茅元仪唯孙承宗是从,而孙元化则对此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唯有袁崇焕感觉到了,崇祯今天这一行动在政治上的意义。

    皇帝正在把从土木堡之后,文官从武臣勋贵手中夺取的,对军事的指挥权力重新夺回去。

    如果袁崇焕想要做一个真正的东林党人,维护文官集团的传统,那么他便应该立刻起身反对,杜绝崇祯的这种倾向。

    不过袁崇焕显然没有这么冲动,他只是思考了一会,他这么做会有什么后果之后,就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对这件事保持了沉默。

    袁崇焕想的很简单,现在在朝堂上东林党人完全落入了下风,而被东林党人视为阉党余孽的黄立极,却成了真正的阁相。

    如果他想要赢得一个入阁的机会的话,那么他需要的不仅仅是名望,还必须要有皇帝的信任。

    起身反对武人参与军略策划的方式,也许能获得一些言官的赞许,但是显然会招来皇帝的厌恶。而军政分离的内阁改制原则,也让除了兵部以外的文官,无法再向以前一样公然批评军事上的举措。

    所以袁崇焕终于还是放弃了,出头同皇帝硬顶下去的想法。看着孙承宗等人不再坚决反对,让两名低阶武官参与会议之后,朱由检便稍稍轻松的说道。

    “之前朕要求各位拟定一份,对于大明周边形势的敌情报告,那么现在各位就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孙承宗回头示意了一下,茅元仪顿时起身向崇祯阐述了,他作为主要起草者的,对大明周边形势的判断。

    茅元仪说完之后,满心期待的等着崇祯的评价。朱由检并没有马上进行评论,而是询问了俞咨皋、尤世威、吴怀三人对于这份敌情报告的看法。

    对于这种战略上的报告,除了俞咨皋还略微了解一些,尤世威、吴怀两人则完全只有点头的份了。

    看着对面几位武官涨红脸却说不出什么的样子,茅元仪心中也不由得意了起来。

    出生于归安名门茅氏,又是文武双全的才子。因为辽东事变,发奋读书编辑了《武备志》而名闻天下。时人称:“年少西吴出,名成北阙闻。下帷称学者,上马即将军。”

    名成之后,他便以知兵之名被任为赞画,随大学士孙承宗督师辽东。明军在辽东收复九城四十五堡,茅元仪也因功荐为翰林院待诏。

    不过身为才子,自然也就少不了明代才子固有的名士个性,当孙承宗去职之后,人际关系处理的一塌糊涂的茅元仪也随之被削籍了。

    在家中呆了近2年,但是显然茅元仪还是没有学会,韬光养晦的处世之道。

    当然让他能够保持这种傲气的,无疑就是他的才能了,在一干同僚之中,他敬重孙承宗,但是能让他在才学上低头的却是鹿善继。

    正当茅元仪陶醉于自己的报告时,朱由检终于开口评论了,“文章吗?写的很不错,朕这个外行都觉得有些心血澎拜了。

    我大明的第一大敌自然是辽东建奴,这是无可置疑的。就这一点来说,这份报告的确抓住了重点。不过在其他方面上,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茅元仪有些诧异的看着崇祯,孙承宗不由小心询问道:“陛下感到不满意的是那个方面?”

    朱由检扫视了一眼左右就坐的几人,然后说道:“作为一份敌情分析报告,也指出了大明的头号敌人。但是在报告里,居然没有建奴的人口数量、经济规模的详细数据。

    当然没有足够的情报提供给各位,所以你们无法在汇报上进行准确的描述,这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诸位难道不是应该建议,朝廷要加强对后金情报的搜集的吗?

    此外,你们对后金的人口、经济、兵力的情况一无所知,居然能够编制出一份,如何平辽的计划,这让朕深感佩服。对于这份敌情报告,朕的评价就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

    崇祯刻薄的评价,让三位武官心头不由稍稍窃喜了起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文官们吃瘪的样子。

    孙承宗、鹿善继倒是很沉得住气,对于皇帝评价一言不发。孙元化则是频频点头,作为一名偏向于工科的文人,他还是比较欣赏崇祯所说的用数据说话的理念的。

    袁崇焕转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而茅元仪则有些沉不住气的说道:“臣想要向陛下请教?”

    朱由检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说吧,开会的目的不就是让人说话的吗。”

    “陛下说臣的报告不严谨,这一点臣是承认的。但是‘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之语,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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