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身体的重量分散到脚跟,设想自己同大地是一个整体…”爱尔礼心中默默念着射艺的诀窍,借此摒弃着脑海中的杂念,以调匀自己的呼吸频率。

    他眯着眼瞄着标靶引而不发,心中似乎渐渐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除了180步外的那张草靶的红心外,他已经感觉不到其他事物了。

    他准备在下一个呼气的瞬间射出手中的箭,箭虽未发出,但是爱尔礼心中却已经感觉到,此箭必中。

    就在他将射未射之际,“贝子爷,不好了…”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这让他的手不自觉的抖动了一下,这箭顿时歪曲了方向,远远的避开了远处的靶子。

    射失了这一箭,爱尔礼心中颇为恼怒,不过他同脾气暴躁的父亲不同,对待府中下人一向较为温和。

    当他忍住怒气转头看去,发觉惊扰了自己射箭的,是府内的二管家伯里失哈时,顿时收敛了想要发怒的心思。

    伯里失哈虽然年纪较轻,但对于自家却是忠心耿耿的奴才,往日里可从没见过他这么慌乱的模样。作为位高权重的二贝勒府上管家,在这沈阳城内也的确没什么可惧怕的。

    除非是那位大汗真的要出手对付自家,想到这个可能性,爱尔礼的左手下意识的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弓臂,开始紧张的思考起最近自家是否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了。

    爱尔礼因为是在自家的演武场内练习箭术,因此只穿了一套月白色的便服,除了他腰间的那根银入丝金带,其他饰物一概没带,看起来倒像是一位普通的女真青年一般。

    他的脸型颇长,如果不是依照女真习俗剃去了头发,只在脑后留下少许,按照上下两条,结成了一条巴掌大小的辫子,看起来倒是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看着跑到自己跟前,单膝跪下的伯里失哈,爱尔礼深呼吸了一次,才平静下来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冷静些再说。”

    看到爱尔礼就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的伯里失哈,顿时大大的呼吸了几口空气,让自己的心情稍稍平静下来后,才结结巴巴的说道:“豪格贝勒找上门来,说我们府上有一名明国奸细,要进入府内搜查。”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爱尔礼先是一惊,继而便是大怒的说道:“岂有此理,这豪格趁着我父亲出外游猎,就想上门栽赃陷害不成。你给我头前带路,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当爱尔礼跟在伯里失哈身后抵达府门前时,穿着一身青色箭袖袍褂的豪格,右手正拿着一根马鞭,指着几名拦住他进府的,阿敏府上的奴才叫骂着。

    在他面前的地上,已经有五、六名府中的下人被抽的头破血流,躺在地上哀嚎不已了。

    爱尔礼迅速的张望了下,发觉豪格身后只有十多名家丁,并没有大队兵将出现,这让他因为紧张而激烈跳动的心脏,终于稍稍平静了些。

    显然这不过是豪格自己行为,而不是大汗想要对他们家动手,爱尔礼心中如此想着,他的口中毫不迟疑的喝止到:“豪格,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上我们家来胡闹?你有没有把我父亲放在眼里?有没有把大汗的律法放在眼里?”

    就算听到了堂哥的喝止声,豪格依然毫不犹豫的挥下了扬起的鞭子。拦在他前面的阿敏府上的家丁们,熟知这位豪格贝勒暴虐的性格,甚至都不敢伸手去挡。

    一名家丁的脸上顿时隆起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只哼了半声就硬生生的把后面的惨叫声咽了下去。

    豪格这才转向爱尔礼咧嘴笑了笑说道:“这群奴才看到我来还要拦着,不教训教训他们,他们眼里还有主子吗?”

    爱尔礼看着面前的堂弟,虽然豪格比他小一岁,但是长得虎背熊腰,看起来却比他成熟的多了。

    对于这个脾气暴躁,以勇武闻名的堂弟,他心里还是很不以为然的,如果他不是天命汗的亲孙子,有什么资格在他之前就封贝勒,现在又领了镶黄旗呢,虽然只是名义上的。

    不过在没有摸清楚豪格手里究竟掌握了什么,他也不打算同豪格正面对抗。

    爱尔礼看了一眼伤痕累累的家丁,对着他们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退下之后,才忍气吞声的对着豪格拱了拱手说道:“豪格贝勒,这里是二贝勒府,不是你的贝勒府。

    我家的奴才,我自己会教育,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还是请坦白直言吧。”

    没有了家丁的阻挡之后,豪格便直接走到了爱尔礼面前,虽然爱尔礼站在台阶上,但是看起来豪格并不低于他。

    “把那个大明奸细李满斗交出来。”豪格大大咧咧的的说道。

    看着豪格信心慢慢的样子,连爱尔礼也不确定,究竟自己府上有没有这么一个明国奸细了。

    不过就算有这么一个人,他也绝不会就这么交出去的。爱尔礼侧过身子,对着管家伯里失哈打了个眼色说道:“我们府上有叫李满斗的奴才吗?”

    伯里失哈甚至都没看爱尔礼的眼色,就迫不及待的回道:“回贝子,我们府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是真的没有。”

    不待爱尔礼表态,豪格已经恶狠狠的说道:“到了现在还想否认,难不成不是奸细隐藏在二贝勒府上,而是你们已经和明国勾结上了不成。”

    爱尔礼再也忍不住了,他顿时板起了脸说道:“豪格贝勒,虽然你是大汗的儿子,也不能无中生有信口开河吧。你要是非要无理取闹,我们且去众贝勒面前分说。”

    “别拿什么众贝勒了来压我,你以为我是什么都没有才上门的吗?把人给我带过来。”豪格突然回头喊了一声。

    豪格带过来的家丁,顿时从身后的马车车厢内拖出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来。

    当这个人被推到了两人面前跪下之后,爱尔礼才看出来,这不是大汗手下心腹阔科么,他感觉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豪格用脚踢了踢鼻青脸肿的阔科,口中训斥道:“说说吧,你昨天来这里做什么了。”

    在明人面前骄横不已的阔科,在豪格面前却温顺的像只兔子,他委屈不已的说道:“奴才实在是冤枉,奴才只是受人之托,给二贝勒府上的李满斗带一封信件和一些财物而已,实在没有背叛主子啊。”

    爱尔礼顿时回头盯着伯里失哈,脸色冷峻的问道:“昨天阔科有送来东西过?”

    伯里失哈不敢抬头同爱尔礼对视,弯腰说道:“的确有这回事,昨日下午阔科送来10匹洒金缎,还有20匹素绢。

    说是受人所托,要送给战乱中失散而流落在二贝勒府的弟弟。奴才一时糊涂,就让阔科把东西留了下来。不过之后,奴才核对了府内的下人,并没有一个叫李满斗的下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色铁青的爱尔礼已经一个窝心脚踢了过去,他口中还怒骂道:“混帐东西,什么东西你都敢收,还不快去把东西和信拿出来。”

    被踢翻的伯里失哈迅速的爬了起来,对着爱尔礼行了一礼后,就忙不迭的往府内跑了进去。

    豪格正想趁着这个机会往府内硬闯时,却被爱尔礼拦了下来。爱尔礼毫不退让的看着豪格说道:“你想要做什么?”

    豪格理直气壮的回道:“当然是去监督,你们会不会趁机毁灭证据了。”

    “你简直是放屁,没有各亲王贝子的公议,大汗的谕令,你凭什么来查抄我家。”

    爱尔礼话还没说完,豪格就不耐烦的想要推开他闯进去府去了。爱尔礼不让,豪格想要硬闯,很快两人就扭打了起来。

    看到这个局面,不管是阿敏府上的家丁,还是豪格带来的家丁,都面面相窥不敢上前帮忙,他们只敢在边上劝说着两人冷静下来,不要动手。

    爱尔礼显然不是身材魁梧的豪格的对手,不一会就被压在了地上,挨了豪格好几拳。

    豪格似乎打发了性子,下手越来越狠,连身后有人命他住手,他都听而不闻。

    不过很快他就被人一脚从爱尔礼身上踢了下来,豪格头还没回就怒骂道:“那个混蛋敢踢我,老子要宰了你。”

    豪格刚转身就又挨了一脚,再次被踢翻在地。他这时才发现,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居然是二贝勒阿敏。

    虽然豪格一向被赞称勇武,但是和久经战阵的阿敏相比,他的武技还相差甚远,不过三、五下就被阿敏制服了。

    和豪格身边那些畏畏缩缩的家丁不同,跟着阿敏游猎回府的大队家丁们,已经毫不犹豫的把豪格的人挤到了外围。显然这些家丁们,是完全忠诚于阿敏的,他们并不在意豪格的身份。

    豪格喘着粗气躺在地上,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周围的形势,才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说道:“伯父是想杀我灭口吗?”

    阿敏脸色平静的说道:“怎么你这么打上门来,难不成我还要夸奖你打的好不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对自己的堂兄动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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