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岭兄请。”汪春云微微躬身,满面春风的对着身后的胡广元邀请道。刚刚从马车上下来,还有些不辨东西的胡广元,注意力完全被面前这所高大华丽豪宅前挂着的木牌所吸引了。

    听到汪春云的声音后,他终于回过了神来,转头微笑着同汪春云谦让了几句,两人才一前一后的走进了这所大宅。在他们身后,一半被阴影笼罩的木牌上,写着大明股票交易所几个金漆大字。

    两人刚刚绕过水磨青砖砌筑的照壁,站在庭院一角的几位小厮,立刻就有一人迎了上了,汪春云同他交谈了几句,这位小厮就殷勤的带着两人往宅院的一角走去了。

    胡广元打量了几眼,这些站立在庭院内伺候的小厮。他们的年龄大都在十八、九岁,虽然穿着统一的服饰,但却不是平常所见的仆役服装。

    这些年轻人相貌都很端正,身上也收拾的非常整洁,但是眉目间却没有柔媚和谄媚的气息。胡广元并不是没有去过象姑院,那些院子内的年轻人也许面貌更为姣好,衣服更为华丽,但却完全没有这些年轻人身上所具有的…唔,朝气蓬勃的精神。

    在胡广元的左顾右盼之间,他们循着曲折的长廊,走过了两处小花园,最终来到了一所厢房的面前。

    引路的小厮对着两人行礼之后,便快速的转身离去了,甚至都没有向他们讨要赏钱。

    当胡广元跟着汪春云走进了厢房之后,发觉里面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会场。

    正东面的上首是一排长桌,同长桌相对的,是一排排的木长椅。当他们走进来时,房间内已经坐了2、30人了。

    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其中不少人都转头看向了门口,当看到进来的是汪春云,不少人纷纷起身向他打了招呼,有几位还殷勤的走了过来。

    胡广元注意到,房间内就坐的除了商人之外,还有不少衣着华丽的勋贵。这些勋贵中的一部分人对汪春云的到来不屑一顾,但也有那么几位居然也向着他点了点头。

    胡广元这时才想起,现在他那位世家伯父头上还有个鹤城男的封号。看起来,汪家似乎已经开始慢慢融入进京城勋贵中去了么。

    他们二十七家商号不过观望了几个月,曾经只是在徽商中较有声望的汪家,现在已经俨然成为徽商在北方的领袖了,这真是一个让人痛心疾首的错误。

    就在一年前,汪春云还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弟。他作为世良堂的继承人,亲身拜访汪家时,汪逢元即便是再忙也要亲自出面招呼自己。

    然而现在,他代表徽州二十七家有字号的商号前来商议事情,这位性格圆滑的世伯,居然就这么把他丢给了汪春云招待,摆明了就是暗示他,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够资格同他平等的对话了么。

    胡广元心中着实有些羞怒,但是多年来主持家业养成的习惯,还是把自己的情绪完美的隐藏了起来,并没有让身边的人察觉到,他心里的不快。

    瞅着汪春云同围上来的一干人热情的打完了招呼,胡广元才窥到一个时机,好奇的向他询问道:“伯丘,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这同我们要入股银行有什么干系吗?”

    汪春云拍了拍他的手臂,小声的对他说道:“马上就要开始了,等这场招标会结束后,我便会解开你的疑惑。”

    “招标会?”带着对这个新名词的茫然,胡广元安静的等待了下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陆续的进来了十多人,他们各自找到位置坐了下来,还有余暇同相熟的人员客气的打起了招呼。

    在一声清脆的小钟被敲响之后,厢房的门被两名小厮关上了,房间里顿时变得幽暗了起来。而相邻房间的门适时被打开了,几名穿着低阶官服的人走了进来。

    一道阳光从打开的侧门照射了进来,正好照亮了前方的长桌区域,也重新给房间内带来了光明。

    这几位低阶官吏在长桌后方坐下后,房间内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坐在长桌正中的一名官吏笑着对众人说道:“大家应该都知道,来到这个地方是为了做什么吧?那么我也就不用再重复一遍,本次招标会的内容了。

    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无意参加本次招标会的人员,就算想要改变主意,也不会再获得参与本次投标的机会了。

    接下来,我将会向各位读一遍,本次招标会的注意事项,请大家注意听了。如果有人无意中违反了这些规定,他的投标就不会被认可,且会罚没投标保证金。

    虽然我很愿意帮助各位,但这是陛下作出的规定,所以我也爱莫能助。”

    “赶紧进入正题吧,结束了投标之后,我还赶着去参加宴请呢。”一名勋贵模样的人,不耐烦的打断了那位官员的话语。

    长桌后方的官员并不气恼,他拿起了桌上的文件,翻开后声音洪亮的念道:“本次投标方式为暗标,每个拥有投标邀请函的对象,可在邀请函上的表格内填入股票单价同购买的数量。

    本次股票招标的标的,是台湾垦殖公司扩充的30万元股本,这些股本筹集的资金,将会用在台湾垦殖开发及台湾北部地区的矿产开发上。

    每一张股票的面额为100元,每一百张股票为一份,诸位购买的股票数目,必须是100的整数倍,否则你的投标将会被视为无效。

    在收到各位的投标书后,我们会当场开启标书,去除其中无效的标书后,按照投标价格从高到底排列,依次确定中标的股票数目。

    30份股票按照由高到低的价格售完为止,如果出价高于100元每股的标书没有购完30份股票,那么剩下的股票无论多少,都将会由大明中央银行以股票面额数值购入。

    诸位填写标书单价时需要仔细考虑,一旦完成投标程序,又确定为合法标书的,必须在3日内向大明中央银行补足余款。各位之前缴纳的投标保证金,将会自动转为购股款项。

    如果三日内没有缴纳余款的,将会取消阁下的中标权力,并没收投标保证金。并且将会禁止阁下,三年内参与本行发行的任何股票招标会议。

    阁下流标的股票,将会依次询问其他中标者是否有意愿接手,无人接手则依然归属于大明中央银行包销。

    至于其他没有中标的人员,你们所缴纳的投标保证金,将会在开标七日后,退回各自在中央银行的户头中…”

    当这名官员口若悬河的在上方念着注意事项的时候,胡广元若有所思的对着身边的汪春云小声询问道:“这台湾垦殖公司,是不是最近京城中流传,发现了黄金河的公司?”

    汪春云注意着前方官员的说明,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正是这家公司。”

    胡广元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试探的问道:“伯丘是想我拍下几股吗?”

    汪春云转回头,侧着脸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问道:“你身上有投标邀请函?”

    看到汪春云奇怪的反应,胡广元顿时一愣。他原本以为,对方是想要让他投下这些股票送给某位权势人物,以作为他们这些后来者入股大明中央银行的条件。

    30万元的股票,不过也就是20万两多点,相比起他们二十七家商号这次的筹划,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没想到他都把自己放到砧板上了,对方这一刀却迟迟不挥下来,这还真是有些诡异了。

    不提胡广元的反复思量,这场招标会议正按部就班的推进的。当坐在前方的官员打开了标书之后,胡广元才发觉,原本他以为掀不起什么风浪的招标会,实在是变得有些疯狂了。

    在胡广元看来,虽然京城最近大肆宣扬台湾发现了黄金河,但这应该是某些人夸大其词,想要做些什么手脚。

    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条河流,难道不应该死死的遮掩住,然后慢慢的开发,好让自己独占了这条黄金河的黄金吗。谁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到满天下都知道,难道就不怕别人自己偷偷跑去私采么。

    再加上这种暗标的投标方式,也实在有些傻。只要大家都填上票面的面值,又何必花什么冤枉钱,让这些股票交易所的官员得利呢。

    然而被他视为愚不可及的人员居然有很多,投标最高的单价居然是面值的25倍,而低于面值15倍的投标,居然就这么落空了。

    30万元的台湾垦殖公司扩股股本,最终拍出了60余万元。当胡广元被拉出了股票交易所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事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重新坐上了自家的马车后,汪春云才微笑着对胡广元说道:“葛岭兄想来也应该看明白了吧,这后来者想要同台湾垦殖公司的原股东平起平坐,显然是不现实的。”

    胡广元沉默了许久,方才开口说道:“我们两家都是世交,我也就直说了,这次想要入股中央银行的二十七家商号,都是我们徽州有头有脸的字号。

    据我所知,中央银行成立时的股本不过白银1200万两,现在我们二十七家商号筹集了白银1600万两,不过只要求占51%的股权,这不算是很过分的事吧?”

    汪春云只是微微晒笑了一声,便毫不客气的说道:“世兄只看到自家身后站的二十七家商号,难道不看看我大明中央银行身后站的是谁吗?”

    不待脸色有些僵硬的胡广元说话,汪春云已经颇为激动的说道:“大明中央银行身后站的是大明户部,是朝廷,是陛下。想要用1600万两购下大明中央银行51%的股权,世兄也未免过于高看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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