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询问了黄立极几句,便大致了解了亓诗教的来历。山东莱芜人,万历26年进士,也是东林党人所称的齐党党魁。

    万历四十三年山东大旱,正是在他极力主张下,朝廷及时赈济了灾民,局势才没有恶化下去。巡抚河南时,对于治理河道也颇有政绩。

    总的来说,虽然他在党争涉入较深,因此同东林党人之间水火不容,但是在地方治理上,还是颇有政绩的。

    朱由检低头想了想,便对着黄立极说道:“浙江巡抚潘汝桢,行事荒诞无稽,除了首开建立生祠之外,对于地方上的治理较为无能。

    今年浙江海溢,他身为浙江巡抚,除了向朝廷要求减免钱粮之外,就没有提出过其他赈济方案。还是在朝廷的督促下,才拿出了以工代赈的提议。

    朕以为,现在浙江灾情虽然基本上已经缓解了,但是这浙江巡抚的位置是不是也应该换个人去坐了?”

    黄立极试探的问道:“那么陛下属意谁去巡抚浙江呢?”

    朱由检看着他说道:“广西巡抚王尊德平素颇有声望,朕觉得让他去浙江安抚民众,尽快恢复浙江地区的民生,是不是会好一些?”

    黄立极虽然对潘汝桢没什么好感,但是对于偏向于东林党人的王尊德,同样没什么好感。浙江是江南富庶之地,让王尊德担任浙江巡抚,他总觉的有些不妥当。

    “陛下,这两广总督和广西巡抚同时调任,会不会让两广的官员人心惶惶啊?且广西本就是土汗杂居,民风彪悍的地区。

    王尊德巡抚广西期间,地方上能保持安宁和平,便是因为他品行高洁。现在把他调任浙江,一时之间我们要选谁去接任他的位置呢?若是选了一个不合适的人选,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黄立极想要说服崇祯打消这个念头。

    不过显然崇祯并不畏惧黄立极设下的难题,他转头让王承恩拿出了一张纸,然后递给了黄立极说道:“黄先生,朕以为可以让这个文安之去担任这个广西巡抚…”

    渤海东岸,辽河入海口处,一座新兴的港口城市已经发展的相当不错了。这座城市有异于其他地方见到的城池,在这座城市的边缘没有修建用于防御的城墙,只有一道用于排水的简陋壕沟。

    辽河海口,是退海之地,也就是说几百年前这里还是一片海洋。但是随着海水的后退,和辽河携带来的泥沙,这里终于变成了一片陆地。

    但是在辽河入海口还是遗留下了多条潮沟,记录下了这里的地质变化。涨潮时河水便会把潮沟淹没于水中,形成一片汪洋,退潮后这里又变成了一片沼泽。

    在大明同后金没有达成和议之前,这叫梁房口的地方,原本住着不少渔民,还有几百盐丁。这些渔民和盐丁沿着辽河南北两岸,在潮沟边上的高地搭建了窝棚和茅草房栖身。

    1621年,后金占据营口地区后,便以耀州为中心屯兵镇守管理这里。因为明军水师掌握了海道,所以这里的渔民和盐丁也只能断断续续的进行生产。

    年初大明派出使者同后金议和之后,大贝勒代善和二贝勒阿敏便听从了明使的劝说,在梁房口修建码头,并在码头边上修建一座城市,名为营口。

    这营口城主要是作为大明和后金进行物资贸易的地方,辽东内陆的树木、山货通过辽河运到营口,而明人则从海路运来绸缎、棉布、瓷器、茶叶、玻璃器皿甚至还有食盐。

    代善让他的第五子巴喇玛和阿敏的长子艾尔礼,带着一千五百旗下奴,并本地原有的渔民和盐丁,在这片海边的荒地上,硬生生的修起了一座小城。

    为了预防被黄台吉和其他贝勒们说他们图谋不轨,代善和阿敏并没有在这座城市便是修建城墙。他们在后金国内也同样公开宣称,这里就是修筑几座货物的堆栈和住人的房子,并不算什么城市,也因此叫这里为营口。

    虽然从修建码头到现在,不过半年时间。但是这里的码头区域,和依托码头修建的仓库区、居住区已经蔚然成型了。

    距离码头不远的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一座二层的木结构小楼,这里也是四海商行在营口修建的一个商馆。

    往日人流如梭的小楼下面,数十名女真家丁安静的肃立在入口左右,阻止着闲杂人等的出入。看着这些女真家丁骄横的模样,显然这四海商行的商馆内来了几名女真贵人。

    在小楼的二楼,一间布置的暖和舒适的房间内,巴喇玛和艾尔礼两人,正听着四海商行在营口的商馆掌柜王左白报账。

    “…现在的状况是,早上码头附近的海面上已经出现了零星的薄冰,也就是说按照往年的经验,最多20天这港口就要上冻了,要到明年3月中旬左右才能开港。

    那么再过七、八天,我们今年的交易就算是结束了。按照你们的话说,咱们也就算是歇冬了。那么我在这里便向两位贝子报下账目,也好让两位把账目带回去给大贝勒和二贝勒过过目…”

    年少的巴喇玛并没什么耐性听这位明国商人给自己算账,他听了两句便不耐烦的说道:“这琐碎的细账就别报了,爷不耐烦听。你就告诉爷,你们该给爷多少钱,打算怎么给就成了。听你在这里闲扯,爷还不如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猎物可打呢…”

    爱尔礼拍了拍巴喇玛手臂,示意他安静下来,才似笑非笑的对着王左白说道:“五弟虽然小,不过这话说的很在理。细账么自有账房去查,王掌柜你只要说说,我们在这里忙活了大半年,究竟赚了多少就成。

    我们两人这半年来被风吹日晒的,夏天还要被蚊虫叮咬,花了小一万两银子才建了这个地方,要是赚的不多,别说阿玛了,首先我们就不能答应。”

    对于两名女真亲贵的威胁,王左白只是微微一笑,把账目翻到了最后一页,扫了几个数字后说道:“这大半年来,四海商行从两位贝勒手里收购了,各种树木16583根,价值白银近5万两。

    各种皮子45430张,价值白银7万3千余两。人参800斤,价值4800两。蜂蜜及各种山货,价值2万2千余两。以上货物一共价值约15万两,这部分货价已经全部付清。

    最后便是关于我们现在还在进行中的大豆交易,我们约定每石大豆的收购价是六钱,数目是50万石,总值约为30万两白银。我们已经陆续支付了18万两,还应该再支付两位贝子12万两。这个账目可有不对么?”

    听到了王左白报出来的数字,爱尔礼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容。虽然这些生意自家只占了三分之一,但是明人用来支付的可不是无用的白银,而是各类后金急需的生活用品。

    价值45万两的白银,明人用来冲抵的价值相当的货物,在沈阳、科尔沁、海西女真,甚至是更北面的野人部落手中,价值可以从3倍翻到近10倍。

    也就是说,今年光是从贸易上赚取的利润,最起码也有150万两,而自家的盈利便是50万两。有了这笔钱,今年镶蓝旗的日子就好过了。

    天聪元年讨伐朝鲜,镶蓝旗损失惨重,而所获不过也才10多万两金银而已。而今年同明人达成了协议之后,便毫无损失的获得了3倍以上的利益。只要能够安稳的休养3-5年,那么镶蓝旗就能慢慢恢复元气了。

    当然对于阿敏和代善来说,他们更为看重的是,和议达成后,镶蓝旗和两红旗直接越过了以往的警戒线,在作为缓冲区的河西之地开荒。开辟出了30万亩旱地和5万亩水浇地,收获大豆60万石,稻米10万石。

    不管是今年初还是10月中,黄台吉两次对察哈尔留守辽东的部落出兵,都是大获全胜。除了大批蒙古人被两黄旗所俘虏外,还有很多蒙古人散落在辽东草原上。因此在现在的辽东,只要有粮食就能招揽到部众,因为现在的草原上有的是流浪的蒙古人。

    因此,他们开辟出来的这些良田,才是他们手中的真正基业。而河西地区在没有经历战火之前,就曾经开辟出了上百万亩耕地,他们现在不过是恢复了三分之一还不到。

    巴喇玛可没爱尔礼想的多,他顿时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么在今年入冻之前,这价值12万两的货物能送到营口吗?”

    王左白把目光从账本上挪开,抬头看着两人,不慌不忙的说道:“那要看两位贝子,什么时候把剩下的15万石大豆送到了,我们四海商行的船只可是等了两天了。”

    爱尔礼同巴喇玛互相对视了一眼,发觉对方也是一头雾水。巴喇玛顿时转头向着门外叫嚷了几句,一名做女真人打扮的汉人顿时忙不迭的走了进来。

    这位代善府中的汉人包衣,正是掌管着同四海商行进行贸易的掌柜。在巴喇玛的质问下,他迅速的回答了几句,却证实了王左白说的的确不错,还有15万石大豆没有交付给四海商行。

    爱尔礼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一把拉住了巴喇玛,不再让他质问下去。然后转头对着王左白温和的说道:“看来没有达成结算的问题,是出在我们身上。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们女真汉子说话算数,不会吞没了你们商行的银两。你且等我三天,三天之后我便会给你一个交代,今天我看就到此为止好了。”

    王左白对着爱尔礼笑了笑说道:“对于大贝勒和二贝勒的信用,我们四海商行自然是信任的,毕竟我们总不会做完了今年的买卖,明年就不做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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