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提出要过河的言论,顿时让在场的将领们都有些心神不宁了起来。事实上皇帝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相当靠前了,但凡是从石桥过河的部队都会从崇祯的面前经过,士兵们都知道皇帝就站在能看到他们作战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过河的明军今日作战才异常顽强,即便是被鞑子数次突破了阵线,也始终没有出现全线崩溃的局面。

    而此刻明军不过在对岸刚刚站住脚跟,对岸明军的西、北、东三面依旧受到鞑子军队的威胁,对岸的鞑子也依然在努力重整部队,试图继续反攻占据了桥头的明军。

    以目前这种局势,就算是祖大寿都不是很情愿过河去指挥自己的部队,因为明军在对岸并没有占据绝对的优势。然而现在崇祯却说要过河,这显然让这些将领们陷入了焦虑之中,谁也不敢保证皇帝过河之后的安全,而他们也知道自己是劝不住这位极有主见的少年天子的,因此很快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王在晋和王之臣的耳中。

    他们两人此时正按照皇帝的命令,在马兰庄大营内安顿伤员,检查后勤物资转运工作的落实情况。听到了这个消息后,他们立刻丢下了手头上正忙活的事务,然后出门找了匹马就匆匆忙忙的赶到了桥头,想要阻止皇帝过河冒险。

    王在晋有些气喘吁吁的说道:“陛下,千金之子尚且不坐于垂堂之下,如今对岸尚在作战之中,陛下万金之躯,又岂能亲身犯险。臣请陛下三思。”

    王之臣也从旁劝说道:“陛下之安危关乎于我大明江山的安危,要是陛下过河后有所损伤,先不说京城朝堂会否有变,此处的大明军队恐怕就要先乱了军心了。

    不管是为了陛下自己,还是为了东路军,臣以为陛下还是待在安全的地方比较好。臣愿意代替陛下过河,督促各军奋力作战。”

    朱由检看着两人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他把两人安顿在后方,就是不想让他们在这种时刻冒出来阻止自己。不过显然他们的消息要比他想象的灵通的多,还是在他过河之前拦住了他。

    不过朱由检并不打算改变自己的主意,他稍稍沉默了一阵,便对着两人说道:“在战场上哪有什么安全的地方,只要战争没有结束,就没有地方是安全的。只有让我们尽快取得胜利,那才会有真正的安全可言。

    你们难道没有看到么?正因为朕就在他们的身后注视着他们作战,所以我们的将士才会如此奋力向前,只要朕跨过了这条河流,胜利就必将属于我们。

    朕不管你们现在想说什么,也阻止不了朕现在去把这场胜利拿在手中。至于你们的战场,恕我直言,似乎并不在此处。”

    朱由检向着马兰庄的方向偏了偏头,才接着说道:“你们的战场在那里,调度大军的后勤供给,和安顿好我们的伤员。大家各司其职,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另外,朕希望你们要相信祖总兵的能力,他将会一直护卫在朕的身边,只要有他在,朕的安全一定会稳如泰山。”

    不管王在晋和王之臣说什么,显然都无法阻止崇祯的一意孤行下去了。当崇祯示意将会动用御前侍卫请两人回庄后,王在晋和王之臣的态度终于软弱了下来。

    王在晋决定把自己的办公地点挪到这附近的营寨内,而王之臣则接手了崇祯过河后,滦河西岸明军的调度工作。在两人无可奈何的注视下,朱由检带着近卫师剩下的两个团,还有祖大寿和他的家丁,跟在了吴襄率领的营头后面过了河。

    正如崇祯自己所说,当他过河之后,因为连续作战了一个上午而显得精神有些疲惫的明军,再次士气昂扬了起来。

    虽然明军还没有彻底撕开鞑子在滦河东岸布下的防御阵线,但是夺取了石桥东岸营寨的战果,已经使得自三屯营失败后一直士气低落且充满狐疑的明军,总算是恢复了少许击败鞑子的信心。

    再加上皇帝亲临战场的鼓舞,此刻的明军倒是开始慢慢的进入到作战的状态中去了。由于皇帝的到来,使得滦河东岸的明军相信,这一次应当不会有人看到战局不利就连皇帝也一起抛弃了,只顾着自己往后方逃亡了。

    而在东面的鞑子军中,数次冲锋都未能动摇明军防线,反而损失了数百人马的武纳格,正打算咬紧牙关发起第六次冲锋时,却被一直在旁边观战的贝勒杜度和正红旗调遣大臣察哈喇给拦了下来。

    两人意见一致的对武纳格说道:“明军昨晚故意搭建浮桥,作出要从浮桥进攻的态势,引诱我军从凌晨开始不断巡视河岸,再加上一个上午的奋战,将士们都已经疲惫不堪,马力也快使用到极限了。

    现在明军东面的防线已经基本稳固,要是再不让将士们休息进食,让马匹恢复些力气,恐怕不仅无法冲动明军防线不说,还有可能会招致增援明军的反击,到了那个时候,局面就更加不可收拾了。

    更何况现在土谢图汗迟迟不配合进攻,让过河的明军不仅有地方进行整队,还可以毫无顾忌的增强东面防线。再这样下去,中间的金山和西面的通道口就会被明军分隔出去,要是让明军先解决了西面和中间金山上的队伍,那么我们就真的是孤掌难鸣了。

    所以,我们觉得应当派人同鄂本兑、奥巴贝勒取得联系,三方一起出兵攻打明军的桥头营垒,要么一鼓作气把明军赶回去,要么就干脆撤到五重安去。大家集结在一起对抗明军,总好过现在被明军分隔包围的样子。”

    对于杜度和察哈喇的主张,武纳格其实心里是不赞成的,诚然现在他的部下都有些精力不济的模样,但是凭借着他们心头不服输的一口气,其实还是能够再冲上一两次的。

    但如果让他们松懈下来,估计休息好了,这口气也就没了。而明军在他们休息的时节,天知道能把他们西面那条防线修到什么程度。

    他们困难,但是明军同样也是不好受,由于他们不断的发起进攻,明军前线人员根本没有机会整编制的调下去休息,同他们一样,明军也在默默的忍受着牺牲和疲劳。

    这个时候,双方比拼的就是意志力了,哪一方先放弃了,就等于是拱手让出了战场的控制权。如果在天命汗时代,武纳格觉得根本不会有人来劝说自己休息,因为大家都是经历过最艰苦的战争形式,知道什么时候该坚持,什么时候该放弃。

    然而随着他们这代人的老去,这些新近上来的八旗年轻将领,似乎普遍缺乏了一些韧劲和对苦战的忍耐力,总是希望能够打一些轻松就能击败敌军的战役。

    武纳格对此心里不仅有些摇头,但是一来他的长子丢失了桥头营寨的帐还没有进行处罚,而杜度的意见他虽然可以不听,但是察哈喇的提议,却由不得他不考虑。

    察哈喇虽然是正红旗调遣大臣,但却是亲近黄台吉的女真贵族,作为一名女真人,他自然比武纳格更受黄台吉信任。黄台吉留下的五个女真牛录虽说是让杜度带领,但实际上却掌握在察哈喇手中。

    因此武纳格思考了一会,便答应了察哈喇和杜度,一边收拢人马进行休息。一边派出人员通知鄂本兑和奥巴,要求两人在他这边进攻时,一起出兵协助。

    于是当崇祯抵达了滦河东岸时,战场上倒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趁着这个时机,明军重新构筑了滦河东岸的防线。东面是祖大弼、祖大乐两营加上近卫师两个团共计9000人左右;西面是何可纲率领的一个营约3千5百人;中路是吴襄的新编营头加上祖大寿的家丁和降夷右营,和近卫师第一、四团,共计8千余人。

    下午二时,何可纲率领的营头逼近西面奥巴驻守的汛地,双方爆发了一阵数十人的小冲突后,奥巴就带着人马向北面的五重安缓缓退去了。此时武纳格派出的信使,也才绕道抵达了居于金山的鄂本兑营中而已。

    何可纲接管了奥巴的汛地之后,明军不仅获得了通向五重安的一条重要通道,还等于把驻扎在金山的鄂本兑所部给包围了起来。

    金山不过是一座数百米高的小山,这座小山下部坡缓,上部却较为陡峭,且上部的树木较为高大茂盛,下部则多为灌木和草地。

    由于蒙古部族多为骑兵,所以鄂本兑驻扎的营地便在靠近山下平原的一处缓坡上,附近还有一处凹地可以用来关押马匹。从鄂本兑的营地往东面的大营,或是西面的奥巴营地都很好走,但想要直接往北去就有些困难了。

    现在何可纲占据了奥巴的营地,明军中路和东路兵马又形成了对金山鞑子营地的逼迫之势。如此一来,撤离的奥巴等于把鄂本兑丢进了明军的火坑里去。

    接到了何可纲占领西面口子的消息之后,朱由检便下令中路的吴襄部前进至鞑子的金山营地之前,诺木奇和吴怀各自率领一只部队在他身后督战。从滦河西岸运来的10门佛郎机炮也架在了吴襄部队的后面。

    做完了这些兵力上的调动之后,朱由检才让人找来了一个蒙古俘虏,让他给鄂本兑带去了明军的招降条件。只要鄂本兑现在愿意出营投降,那么明军就保证他和他部下的安全,否则的话就是自寻死路。朱由检还给了鄂本兑半个小时的思考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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