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察哈喇前一刻还在为杜度带去的2个女真牛录损失了一半人马感到心痛,那么后一刻深感头疼的他觉得,也许这两个女真牛录都被明人留下,才是一件好事。

    镶黄旗这个牛录的备御官卓布泰,被明军的火器所击中,幸亏他身上穿了3重甲,再加上他身上的甲胄又比较出色,因此击中他的弹丸只是击碎了外面的二重甲,便被最后一层的锁子甲背心给挡了下来。

    虽然这发弹丸没有击穿卓布泰身上的三重甲,但是这发弹丸的冲击力,起码打断了卓布泰数根肋骨,让他一直昏迷不醒。

    卓布泰是五大臣费英东的侄子,而费英东又是建州女真势力较大的苏完部的首领。万历16年,苏完部在老首领索儿果的带领下归附努尔哈赤时,努尔哈赤还是势力微弱的起兵初期。

    因此努尔哈赤对于苏完部来投甚为重视,对于苏完部出身将领的信任并不亚于自己的族人子侄。这也使得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之后,苏完部在女真一族之中也占据了相当重要的地位。

    努尔哈赤设立八旗时,费英东就是镶黄旗的实际执掌者,还担任了左翼四旗的固山额真。彼时的镶黄旗便是现在多尔衮任旗主的镶白旗,因此在黄台吉登基之后,便一直拉拢苏完部瓜尔佳氏。

    虽然卓布泰只是镶黄旗的一个备御官,但是他在大汗面前的地位,却并不会比正红旗调遣大臣察哈喇低。而镶黄旗被黄台吉指派给儿子豪格担任旗主之后,便一直被黄台吉倾心拉拢,旗下人等已经逐渐将自己视为了黄台吉的嫡系。

    因此败退回来的镶黄旗将士,为了救治备御卓布泰,根本没把察哈喇放在眼里,一个劲的对这位督战大臣嚷着,要求让他们先行撤回遵化,找大夫救治卓布泰。

    这一牛录将士本就算是费英东家族的私产,卓布泰要是当时便死在了阵上,跟随他出征的将士免不了要被处罚一番。但是卓布泰既然没有死在阵上,反而因他们拖延了救治时间而身亡,那么不仅仅他们要受到严厉处罚,便是他们的家人也要为之受罚了,这些镶黄旗将士显然是不会接受这样的结局的。

    毕竟战死于沙场,这是一个运气问题,不能积极的救助主子,这可是忠诚问题。就算是黄台吉,也是不会干涉这种处罚的。毕竟这关系到女真各个亲贵的自身利益,如果自家奴才将主子的生死不放在心上,今后还会有那个女真亲贵会不计生死的上战场呢。

    而对于察哈喇来说,现在可是一个非常时期,武纳格及兀鲁特旗主力,还有三个女真牛录的将士都在对岸奋力同明军作战。现在滦河西岸,就是一些三心二意的蒙古附庸战士,和心存不满的科尔沁将士。

    如果他现在同意,让这些败退下来的镶黄旗将士带着卓布泰继续撤退,那么西岸本就军心浮荡的蒙古人,说不得就要跟着撤离了。

    西岸的蒙古军队要是出现了混乱逃亡的景象,那么正在对岸同明人拼命作战的后金军队,必然是溃散大败的局面。

    察哈喇一边试着说服这些镶黄旗将士,等武纳格回转之后再商议撤退事务,另一边则频频给一边沉默不语的镶蓝旗备御打着眼色,希望他能够出来转圜一二。

    然而不仅这位镶蓝旗备御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便是他身边的那些镶蓝旗将士,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镶蓝旗自出征朝鲜遭受重创之后,就一直试图休养生息恢复实力。而阿敏贝勒同那些明人搭上之后,镶蓝旗的日子才算是好过了一些。

    事实上这次入关的八旗将士,镶蓝旗是作战最为消极的军队。镶蓝旗通过开垦河西荒地、伐木、采集山货,同明人那里交换了大量的物资,他们根本就看不上蓟州边民身边的那点财物。

    对于这些镶蓝旗将士来说,这种天气他们原本应当在沈阳家中舒服的享受一年劳动成果,顺便在家中进行造人运动的好日子。

    出兵攻打察哈尔部,他们还能勉强接受,毕竟察哈尔人是后金国的大敌,同镶蓝旗又没有什么利益关系。

    但是中途更换目标,转而绕道伐明,就让这些镶蓝旗将士们有些担心起来了。他们担心的是,刚刚过了几天舒服日子的镶蓝旗,会不会这一次的伐明战争,导致同明人的商贸断裂,他们又要过回原先的苦日子去了。

    更何况,后金将士破关后最喜欢劫掠的明人衣物,在镶蓝旗将士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阿敏同明人交易的大宗货物,首要便是布匹绸缎。

    对于其他女真将士和蒙古人稀罕的明人衣物,对于镶蓝旗将士来说,不过是一些被人穿过的旧衣物,哪里及得上用新布匹和新棉花制作的新衣服。

    用自己的性命去拼搏,结果劫掠到手的只是一些不值钱的旧衣物,镶蓝旗将士自然也就提不起多少战意了。除了几个紧跟济尔哈朗的镶蓝旗牛录,其他人想着的都是如何保存实力,将自己的部下尽可能的带回家。

    杜度逼迫这些镶蓝旗将士跟随他冲锋,实际上已经激怒了这一牛录镶蓝旗人马。这也是为什么,当杜度落马之后,护卫他的镶蓝旗将士根本没人下马救助,而是直接跟着镶黄旗跑路了。

    好不容易带回了30余人,这位镶蓝旗备御官已经心痛懊恼不已,他现在的心思就同这些镶黄旗将士一般,先退回遵化同主力汇合,不能待在这里被明军主力纠缠住。

    在这样的局面下,察哈喇想要等到镶蓝旗将士出声帮腔,显然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他只能硬着头皮同这些镶蓝旗将士扯皮下去,期待武纳格能够尽快返回。

    然而渡过滦河踏上东岸是件不容易的事,从滦河东岸再返回西岸,更是一件极为困难之事。在东岸战斗的这么激烈的状况下,别说武纳格脱身返回西岸,便是东岸一只小部队向着西岸逃亡,都有可能造成战局的崩溃。

    因此察哈喇派出人员想把武纳格叫回来的举动,显然是一个徒劳无功的行动。而他同镶黄旗将士之间的扯皮,虽然驱离了大多数蒙古将士围观,但是如布达齐这样的科尔沁部首领,自然是赶不走的。

    随着察哈喇同镶黄旗将士之间陷入了僵持,西岸的蒙古首领们也开始惶惶不安的收拢了自家人马,做好了万一的准备。而滦河东岸的蒙古将士,特别是石桥南面从河面上渡过的增援部队,此时已经发觉了西岸友军的异常,开始频频向河西张望,这只军队的进攻强度顿时下降了不少。

    察哈喇还没想出一个解决眼下问题的方法时,他放出去的哨探突然快马加鞭的跑了回来,这位哨探带回的正是他们最为担心的消息,明军上来了。

    察哈喇还没开口,一直在边上旁观的布达齐已经急忙问道:“明军来了多少?距离多远?以什么兵种为主…”

    这位哨探显然已经失去了勇气,他看到了远远的一队明军骑兵冲过来,就掉头回来了,因此根本没带回多少有用的情报,只是告诉了众人,明军骑兵距离此处大约还有一里。

    这位后金哨探看到的明军骑兵不是别人,正是吴三桂率领的一只300余人的先锋。

    发觉了后金哨探逃亡之后,吴三桂就勒令停下了队伍,吩咐了几名骑兵上前哨探,又派人回去通知他们已经遇到后金主力后,便在原地休息了起来。

    吴三桂身边伴随的几名亲信家丁,难得成为一次追击者,他们正追击的兴高采烈,听到了将主停下休息的命令之后,不免跑来同他抱怨了几句。

    吴三桂自然不会说,他是畏惧于后金主力就在前面,不敢带着这么少的人马继续冲下去,因此便板起脸训斥了他们一番。这几位家丁碰了一鼻子灰,终于灰溜溜的跑回去照顾自己的坐骑去了。

    他们休息了将近一刻钟,张献忠便带着500骑兵赶了上来,听说前面一里不到便是后金主力,他也立刻下令部下下马喂食马匹,做交战前的准备。

    半刻钟后,何可纲也带着剩下的骑兵赶到了。听完了张献忠和吴三桂的汇报后,他便下令张献忠作为自己的左翼,吴三桂作为自己的右翼,向着前方的后金主力发起进攻。

    在何可纲的部队中,郑芝虎也跃跃欲试的等待着上前作战的命令。他带着上百部下前来勤王时,还是带有几分傲气的。

    他的这些部下都是海上积年老匪,经历过数次海上交战,就连福建水师官兵也是他们的手下败将。

    因此郑芝虎刚开始也并不觉得女真人有多厉害,在他看来明军连续失败,完全是因为明军战力太过薄弱的缘故,就像是被他们打得丢兵溃甲的水师官兵一般。

    不过在见识了几次骑兵作战之后,郑芝虎和他的部下终于对真正的战争有了几分认识,不敢再小瞧边军的战斗力了。

    虽然郑芝虎重新认识了明军的战斗力,但是他对于皇帝始终将他放在身边,不允许他参与战斗,也还是颇有怨言的。在他极力的恳求下,这才捞到了这次作战的机会。

    不过他不是作为骑兵冲锋,而是负责管理两门3斤*炮。吴怀限于地形的限制不能携带真正的火炮,但是滦河西岸这里却有一条宽敞的官道,因此轻便的3斤火炮,倒是勉强能够跟上骑兵的主力。

    作为海盗出身的郑芝虎,对于火炮的使用并不陌生,因此就被崇祯交代了这个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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