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的叶小纨已经脱离了少女时的稚气,成为了一名性格沉稳的清秀佳人。由于某些人的想法,使得她的姻缘之路变得异常坎坷,虽然借着妹妹叶小鸾的帮助,她终于赢得了自由,但是这种自由也是相对的。

    士大夫家族是不敢将一个曾经准备入宫的女子娶回家的,毕竟谁也不愿意引起皇帝的格外关注。而宫中似乎也意识到了叶家的尴尬处境,于是周后亲自召见了叶小纨、叶小鸾姐妹,并授意他人为叶小纨介绍了一位年轻的陆军士官。

    如果是从前,士大夫家族自然是不会同一位武臣结亲的,更别提是江南名门叶氏了。不过在皇帝推行的改革之下,新式军校出身的武官地位正不断上升,甚至因为有不少科举无望的读书人也选择了新式军校,因此不少人开始将新式军校毕业的武官和那些旧式的武臣进行了区分。

    正因为有了这点改变,加上皇后的出面,叶绍袁、沈宜修这对爱女心切的夫妇,才会不顾其他士大夫家族的非议,在了解了这位年轻士官的背景之后,就决定遵照皇后的意思,为两人定了亲。

    自从朝廷实施改革之后,京城实际上已经成为了推动大明风气变革的发源之地。居住在这座城市内的居民,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自觉或是不自觉的,从价值观念和生活习惯都被改造着。

    将近四年的京城生活,让叶小纨、叶小鸾姐妹同样作出了许多改变,不再是那双沉浸在自家天地里,一味以诗文自娱的江南闺秀了。

    在崇祯的推动下,春日的游园会、秋日的竞技会,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京城上流社会最为重要的社交场所。皇帝对于运动的喜好,也极大的带动了京城年轻人的喜好。

    今日想要闻名京城,不再是什么普通百姓难以欣赏的拗口诗文,而在于用白话文写作的对社会问题的解剖、批判,又或者是某些科学研究的发现,再或者拥有一匹好马。

    当一个崭新、庞杂而充满活力的外部世界对叶小纨、叶小鸾这样的大家闺秀敞开大门之后,曾经将她们局限于一个狭小、宁静而无变化的小世界,自然也就悄没声息的破碎了。

    叶小纨并没有因为父母的决定而立刻应允这门亲事,她在妹妹叶小鸾的帮助下,在社交活动中悄悄的见到了那位被皇帝所器重的烈士之后,方才向父母点头同意。

    不过两人却并没有按部就班的成亲,因为这位名叫张汉云的年轻士官,加入了一次对于乌苏里江的探险任务。不过已经同叶小纨见面过的他,显然对自己的未婚妻很是热爱,即便是远赴海外,也未曾忘记给叶小纨写信问候。

    虽然张汉云并不能如那些年青士人一般,给叶小纨写上几首诗词表现自己的相思之苦,但是他却能够用白话文将自己在蛮荒之地的探险经历写的栩栩如生,倒是成了叶小纨、叶小鸾姐妹用以消磨时间的海外奇谈录。

    这日当京城下起了初雪时,蜷缩在房内的两姐妹为了打发时间,不由取出了张汉云过往的信件再次阅读了起来,试图在信件里寻找那个和京城毫无相似之处的莽荒世界的有趣之处。

    “乌苏里江是一条基本和海岸山脉平行的大河,这条大河蜿蜒曲折,但水量却按照季节而增加或变少。让人奇怪的是,这条河流是由南向北流淌,直到汇入黑龙江内,和我们中原的大多数河流走向相反。

    被我们称之为海岸山脉的山头,从海参崴的北面一直延续到黑龙江的入海口,当地人也称这座山脉为锡霍特山脉。这座山脉西面的山坡和缓多树木,但是东面滨海的一面则陡峭而少草木,看起来就像是一道保卫内陆的长城。

    在我们抵达海参崴之前,考察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开始进行了。来自内地的士官生和地理、植物勘察人员占据了三分之一的考察队成员名额,另外三分之二的名额则给了当地的归化民及本地驻军士兵。

    我们在当地挑选考察队成员的标准是,会游泳和掌握一门实用的手艺,为了进行这场考察乌苏里江的行动,陛下足足拨出了五千元。这笔钱大约有一半是花费在了队员的酬金身上,但是效果却不错,主动申请参加考察队的人员是我们想要募集人数的五倍。

    当然,我们所挑选出来的队员并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可靠。有的人在面谈时滔滔不绝,似乎对密林中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听起来就如同是一位出色的猎人。但这样的人在天气很好适合于旅行的时候,表现的还算不错。一旦天上掉下了几个雨滴或是发现了蚊子,他就掉转马头往回跑,还不停的抱怨自己为什么要参加这次探险。

    倒是那些沉默寡言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都会默默的上前和我们一起工作,以便使我们的考察行动能够继续下去。我们在五月三日出发,到了五月十五日,队伍中就少了五分之一的成员。

    这些逃离了考察队的成员,实在是无法忍受密林中的旱蚂蟥和成群结队的乌苏里江小咬。不过好在我们这些从内地来的队员,装备的比较齐全,不仅带了两双长筒靴,还有蚊帐和带着纱网的帽子,驱蚊水等等,这令我们大多数人都坚持到了最后。

    …我们的向导奥尔基是一个很有趣的当地人,他也是队伍中最为了解这片密林的猎人。他信奉当地的萨满教,认为所有的生物都是人类。比如他常常为队伍示警,表示有人正在靠近队伍。但是事后我们发现,靠近我们的也许是一头熊、一只猞猁或是一队野猪、鹿群什么的。

    即便是我们多次提醒他,动物和人是有所区别的,但是奥尔基却始终坚持自己的看法,他常常挂在嘴边的就是,皮子下面住着一个人…

    六月是乌苏里江地区的夏季,也是雨水最为丰富的一个季节。你恐怕不能相信,在这个季节的乌苏里江水面是多么的宽阔。如果不是有树木露在水面,我们根本就分不清楚,那些地方是河谷低地,那些地方是原本的河道。

    …越是靠近乌苏里江中下游,两侧就开始陆续出现沼泽地,左岸的沼泽显然更多一些。在那些露出沼泽地的高岗上,总是爬满了各种小动物。赤练蛇、腹蛇或是各种田鼠…在这样的地方也存在着许多鸟类,光是我所看到的鸟类大约就有20余种了。

    …在考察途中,司务长总是比我们早起一个小时,为我们熬粥、烧茶,叫醒大家吃早饭。然后用一个小时进行出发前的准备工作,在早上七、八点钟左右队伍正式出发。到了中午的时候进行一次大休息,卸下马鞍和驮子,让马匹休息。下午再继续向前,直到四点左右开始寻找宿营地休息。虽然我们如此努力,但是一天也至多走30-50里地,因为道路实在是太难走了,或者说根本没有道路。

    每天我的工作就是采集那些路边的植物,其他人则是捕捉鸟类和昆虫。在休息时,我们不仅要将这些植物晾晒成标本,还要把一些鸟类制作成标本。顺便将今日前进的路途画在地图上。

    在这样的考察过程中,我们也学到了一些经验教训,那就是千万不要在大雨的天气里在密林中行走。这极容易迷失方向,还有可能被突然爆发的山洪卷走…

    探险的历程也并非都是如此艰苦,我们还是能够找到一些意外的乐趣的,比如当我们循着蜜蜂找到它们的巢穴时,这个时候就有一顿美味的大餐可享用了。

    当然有时也会发生意外,我们曾经找到过一处硕大的野蜂窝,生长在一棵倾斜45度的椴树树根附近。当我们抵达时才发现,垂涎这窝蜂蜜的并不只我们这些外来者,还有一大群黑蚂蚁比我们来的更早。

    野蜂守在蜂巢入口,而蚂蚁们则密密麻麻的聚集在野蜂的对面。看着它们互相对垒的战争极为有趣,兵蚁挥舞着自己的大夹子疯狂的自卫,而野蜂则不停的从上往下进攻,阻止这些蚂蚁接近自己的蜂巢。

    蚂蚁甚至还会像我们人类作战一样,分出一部分绕到蜂巢后面进攻,但是野蜂也很快就分出了一群去对付那些偷袭者…

    我和其他人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场动物之间的大战,直到有两个士兵忍耐不住,将烧开的开水倾倒在蚂蚁身上,令这些蚂蚁成堆成堆的死去。看起来人类的插手好像是结束了这场难得一见的动物大战,但是直到一位士兵不小心将手中的开水倒在了野蜂身上,于是这些野蜂顿时将目标对准了我们。

    土著和士兵反应的可比我们机灵多了,他们头也不回的便朝着来路逃亡了,而我们在被蜜蜂蜇到之后才反应过来。直到天黑时,才有士兵决定再返回去,不过他们遗憾的向我们报告,蜂巢已经整个被过路的熊给掰走了…”

    这些描述在远方密林荒野中的探险,给了两个未曾离开过城市的女孩极大的快乐和想象,她们一遍又一遍的阅读着张汉云的奇妙旅程,想象着远方的风景和故事。

    这种旅行和探险的乐趣,显然不是几个酸腐文人用几句不知所云的诗词能够比拟的。更何况,这些文人写作的诗词,还不及姐妹两人的游戏之作。

    崇祯五年开始,大明人的目光开始从园子、戏子、厨子身上挪开,转向了大明以外的奇闻异事,并欣赏起了海外地理风景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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