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在一旁无语地指责我目光短浅,没见识,跟个穷鬼似的。

    干爷爷却依旧和蔼地笑,说不用我还,只要我认他这个干爷爷就行,再说那金符虽是符王作品,但只是镇宅符,他也没花多少钱买到的,因为用处不大,就打算拿出来交易,换这三块石头不吃亏。

    我激动得不行,就好像欠了巨额债款的债主跟我说不用还了!

    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当即朝干爷爷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三个响头。

    吓得干爷爷连忙扶我,师父却在一旁气得直跳脚,说:“妈的,你小子还没给老子磕头,就先给这臭道士磕上了!气死我了!”

    干爷爷这时候却笑得合不拢嘴,一边将我扶起,一边对师父说:“是你让我买的,现在后悔了?晚咯!花的值啊!哈哈哈……”

    我站起来,抬头瞧见干爷爷虽然笑开了花,但眼睛却是湿的……

    师父这么一提,我倒是记起来拜师以来还不曾向师父行过礼,确实不妥,作为徒弟,拜师那一刻就需要向师父磕头行礼,奈何当时腿上有伤,耽搁了。

    既然此时记起来,那我便立即朝师父一跪,一来补上拜师礼,二来当做之前惹怒师父赔礼道歉,刚准备磕头,我就被一双大手扶起来,师父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这孩子,心眼太实,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我又不是真的向你讨要。”

    师父这般说着,眼中有一丝不知所措。

    我说我还没向他拜过为徒礼,刚才又把他惹怒了,所以就想磕头拜一次。

    师父哈哈大笑,道:“拜入师门,另有规矩,日后自当补全,而且我怒气已消,你知错就行,难不成以后每次惹我生气都要磕头?那为师的寿命岂不要被你折完了!”

    我挠了挠头,傻笑。

    又问师父这石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那么贵。

    师父告诉我,这叫托帕石,又叫做黄玉或者黄晶,是产自国外的一种纯度硬度很高的宝石,但是除此以外,这种石头本身具有辟邪驱魔的功效,师门施法,主要工具就是玉石或晶石制成的法器,师门称之为念晶,作为师门施法的工作十分合适。

    我恍然大悟,所以师父作法的时候,屡次用到他的翠芯天晶石。

    不过师父还说普通原料石不能用,需要特殊方法进行炮制,以及长时间的温养,才能够制成真正的法器,而像木料、金银之类,经过制作也能用,不过不如晶石玉石那般长久,容易损坏。当然,如果修为达到一定高度,凌空施法也能做到。

    他本来就打算为我物色一块,因为原料稀少,可能会拖几年,既然正好有缘得到了这三块托帕石,他便决定选一块做成念晶,另两块做成护身符。

    如此一来,教授我学习术法也被提上了日程。

    因为没能得到《百年浩劫录》,师父或多或少有些遗憾,但意料之外地获得了三块托帕石,倒将之冲淡了不少,师父心情也好了不少。

    而关于鬼市中以物易物的技巧,我倒也明白了几分,无外乎用自觉无用,但价值不菲的东西,进行交换,以获得需要的物品,如此一来,便不会吃亏。想必三块托帕石对于络腮胡而言,也是鸡肋一般的存在,他本身就是倒客,懂些门道,却非同道中人,自然不知道将托帕石发挥出其最大功效的门道。既然如此,这个交易双方就都不吃亏,各取所需。

    不过让我在意的是,三块托帕石的来历,师父说赌石市场黑幕重重,看络腮胡也不想有钱的主,那么这三块托帕石可能未必是正道获得,如此一想,顿觉托帕石格外扎手,万一是赃物怎么办?

    然而转念一想,无知者无罪,我们不过是第三方,又何必去追根究底呢?方轩之事,师父便告诫过我,对自己无用的信息,知道的越少,危险就越小。此时我站在师父思考的角度,竟发现师父所言,果真句句谨言。

    不过我还想知道的是,师父和干爷爷是否真是分分钟进出五位数的土豪。

    我憋不住疑问,当即就问了出来。

    结果干爷爷哈哈一笑,道:“我这一身行头,拿去卖,倒是真金白银都换不来,不过嘛……兜里的钱,你看看你师父,都凑不齐一张老人头。你说我们到底是富呢,还是穷呢?”

    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不过谁会把自己吃饭的碗拿去卖了呢?想来二老身上挪得开的现金真没多少。

    “呸!臭道士,谁说老子兜里没一百的,我要是给你凑出来怎么办?”师父一听干爷爷说自己,转头就跟他抬杠。

    干爷爷耸耸肩道:“要是凑出来,你欠我的就不用还了,那如果没凑出来呢?”

    “没凑出来,我欠你的翻一倍!”师父蛮横地说道。

    师父面目凶狠地朝干爷爷一指,然后开始在兜里翻翻找找,分别从衣袖、口袋、帽子、腰带里摸出了一大把零零散散的钱币,数了数,似乎不够,细细一想,竟然把鞋子脱了,从里面和袜子里又抽出来几张,再细细数了一遍,脸顿时黑了。

    干爷爷忍俊不禁,道:“你那点儿,我算过,别犟了,就是没三位数。”

    师父还一脸狐疑,皱着眉头思考,忽然一拍大腿,指着干爷爷嚷道:“你这阴险的臭道士,我说路上你非说肚子饿,要我买俩烧饼,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干爷爷笑容逐渐伸展,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啊!你说的,翻一倍。”

    师父顿时满脸苦逼,道:“唉,老吴,我说在我徒弟面前,你别老拆我台行不。”

    干爷爷没接师父的茬,点点头道:“恩,在徒弟面前,你要做个守信用的师父。”

    师父无奈,转而笑眯眯地问我,刚才他说了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朝我眨眼睛。

    我也无辜地眨眨眼睛,道:“你说欠干爷爷的翻倍。”

    “艹!”师父跺着脚怒骂。

    咚——

    忽然一个洪亮的钟声在我们头顶炸响!震荡着整个空间,嗡嗡作响。

    师父和干爷爷陡然脸色一沉。

    我不明所以,问他俩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说道:“锁阵钟响!整个鬼城封禁,任何人不得出入!一定出了大事!”

    与此同时,一个如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渡阴人禁舟上岸!”

    这声音我认得,是那个鬼修城主!

    紧接着,我看到两岸的白色灯笼陡然全部亮起,颜色骤变,化作幽幽蓝光,将整个鬼城照的透亮。与此同时,地面上有无数如墨一般的黑影浮现,黑影浮动,慢慢站起一个个身着明晃晃铠甲的鬼兵,手执长戈,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在乌黑的身躯上格外醒目。

    所有的鬼兵都低着头一动不动,犹如在等待命令。

    随后,那鬼修的声音再度在整个空中炸响:“有人偷了重要古籍,寻三人,二老一小,老者一道士,一术士,幼者八九岁余,一并捉拿!有重赏!”

    我大惊失色。什么!不就是我们吗!

    我们什么事都没干啊!何来偷古籍之说!

    看到最近的几个鬼兵一下子将目光锁定了我们,师父和干爷爷反应极快,师父一下将我背起,一前一后没入深深的巷子中。

    耳边疾风呼啸,吹得我发梢飞舞。

    然而当我回头看的时候,竟然发现两个黑影如同疾电一般在地面上游动,紧紧跟在我们身后。

    我惊叫,说:“师父!后面!”

    干爷爷眼疾手快,一脚蹬在墙壁上,跃上空中,在空中一个华丽的转身,从指尖射出两张黄符,黑影如电,黄符如风,刹那间射中了两个黑影,黑影骤然被定住,一动不动。

    趁着这当间,我们已经跑出了巷子,一个转弯进入了另一道巷子之中。

    奔跑之中,师父和干爷爷已经分析出缘由,定然是有人在我们离开宝塔之后进入偷窃,使得城主将矛头指向了我们,而他们偷的东西,估计就是《百年浩劫录》。

    问题是还有谁知道《百年浩劫录》的存在,而他们又要从《百年浩劫录》上得到什么东西?

    我们在巷子中来回穿梭,然而这个镇子实在太小,不管到哪儿,我们都会遇到在街上巡逻的鬼兵,以师父和干爷爷的身手,摆脱鬼兵的追击不是难事,但是城里鬼兵到处都是,照这个节奏,我们不被抓住,也会被累死。

    我们奔走了约十分钟,师父瞅准了附近的一栋楼,一个翻身跃上屋顶,从二楼破烂大开的窗户翻了进去,干爷爷紧随其后。

    这屋子外灯笼是亮着的,定然也是鬼市交易的场所。

    我们窝在二楼,干爷爷在周围贴上了隐匿气息的符箓,将我们的踪迹藏匿了去。

    接着师父掏出一根白蜡烛点燃,将屋子照亮。

    亮光闪烁的瞬间,我看到房间门口一双惊恐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们,就在与我们对视的下一秒,那个身影转身就跑,干爷爷陡然发力,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紧接着一串符箓化作锁链,在黑暗中亮起,随即一声尖锐的惨叫骤起,却立即被封在了发声之初,只不过这个声音更像是从我脑海中响起,直击灵魂,而非耳朵接收到。

    我知道普通鬼魂的声音一般人听不到,而这个发自脑海的惨叫,想必是那鬼魂受到极端惊吓所发出的炁场波动,从而刺激我们的灵魂,使得我能够听到来自他的声音。

    此外,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干爷爷在紧急关头所展现出来的可怕能力,可谓惊为天人。

    不过一会儿,干爷爷拖进来一个被黄符形成的锁链五花大绑,嘴巴上还被贴了符箓的可怜鬼魂,这一出将他吓得瑟瑟发抖,连鬼魂的形态都有些波动。

    不过这个鬼魂倒是和正常人差不多,就是脸色苍白如雪,还算能够让人接受。

    金色的黄符闪烁着光芒,将他不断扩散的魂体凝固成型,使得他有了一定的质感。

    师父则在地上用天晶石迅速画了一个半径一米左右的符阵,让干爷爷将鬼魂放到符阵内,师父接着轻念了一段咒语,只见符阵金光一闪,一股可见的气息流入了鬼魂体内。

    那鬼魂被吓得瞪大了双眼,师父则小声说道:“你若是敢叫喊,我便直接将你抹杀!”

    鬼魂连连点头,师父就让干爷爷揭开了封在他嘴上的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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