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那天在餐厅你帮我开脱,如果不是你和妈,我不会那么轻易躲过一劫。”向婉晴眼里闪着明亮。

    霍玉觉心里却仍有歉意:“那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陷入那个困境,说到底,那次是我害了你,你不但不怪我,反而谢我,这让我如何自处?”

    “可你是好心,我又怎会怪你?”向婉晴反问。

    霍玉觉“呵呵”一笑,说道:“好,那就按你之前所说,我们俩就算扯平了,从此以后我们互不相欠,好不好?”

    但他心里却在想,霍家欠向晚晴的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扯平。

    此时,看着向晚晴的心情不错,霍玉觉不想让自己心里的沉重把气氛搞得沉闷压抑,便想转移话题说点轻松的,他问道:“对了,二嫂,你知道我第一次遇见你是在什么地方吗?”

    向婉晴眉头蹙起:“不是……在江边吗?”

    霍玉觉摇头。

    “那是在哪里?”向晚晴不解。

    霍玉觉本想卖下关子,但看着向婉晴眼中聚起的疑惑,他又觉得有些不忍心,便说了出来:“是在街上。”

    “街上?”向婉晴纳罕。

    “对,”霍玉觉的眸子中带着笑意,接着说道,“那天我心情不好,在镇子上闲逛,走着走着就走远了,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然后在一条大街上,我突然间就被某人迎面撞了个满怀,不过,结果却是,被撞的我无碍,可撞我的人却摔了个大跟头。”

    他说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然后就抿着嘴儿偷乐起来。

    向婉晴开始很诧异,但马上她就回想起三月初五那天她从家里跑出来后所发生的事情,在跑到江边前,在向家寨的街上,她似乎真的是跟人相撞了,然后她摔倒了,匍匐在地。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撞到的那个人竟然会是……霍玉觉。

    “原来是你……”向婉晴不觉间脸红了。

    “哈哈,”霍玉觉看到向婉晴的窘态不禁又笑了,他继续说道,“那天我看你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想这世上竟然还有比我霍玉觉更苦闷之人,在感到惊讶之余更兼好奇,便一路跟着你到了江边,可没想到竟是看到你……

    “当时我真的很不解,不懂是有多大的苦痛竟会让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孩子选择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直到你和二哥成亲的那天……我懂了。”

    霍玉觉说着低下了头,片刻后又抬起:“对不起,我……”

    本想说点开心的,却没想到说着说着就又提到了向晚晴的伤心事,他不禁更加自责。

    但出乎他意料,向晚晴不仅没有表露出任何伤感的情绪,反而是如他刚才一样“噗嗤”一下笑了,接着竟抿着嘴儿偷乐起来。

    “怎么?”这次换成霍玉觉不解。

    “哈哈,”只听向婉晴大笑一声,说道,“谁说我要自杀了?”

    “难道不是吗?”霍玉觉纳罕。

    向晚晴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才把自己那天从放学回家被通知婚讯开始一直到在江边萌生了逃婚念头,然后在寻找簪花的过程中却不料被霍玉觉当做寻死之人相救的前后始末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其实,我们那个村子紧挨江边,村民们的水性都很好,而那条大江更是我从小到大玩乐的场所,换句话说,假如我真地要跳江自杀的话,恐怕你是没办法‘救’我出来的,因为那片水域我比你熟。”

    说完后向晚晴继续微笑着,因为“五年之约”,她现在已经对自己与霍玉锦的婚事完全释怀,所以,此时再说起之前所认为的痛苦的桥段,她已不再觉得痛苦。

    她只是觉得这一切或许都是一个必经的过程,还好结局会是好的,也正因为结局将是好的,所以中间经历的痛苦也都是值得的,为了向家的一家老小,这一切都非常值得。

    但霍玉觉可不这么认为,因为他不知道向婉晴与老夫人之间的约定,所以此时听到向晚晴还原那天事情的真相后他大为震惊!

    “原来是这样?”他瞪大眼睛,“怎么会是这样?!”

    他简直有些不相信向晚晴所说的话,或者说,他是不愿相信,不敢相信,因为这样以来,他才真真正正成了一个罪人啊!

    以前他只以为是自己把即将赴死的向婉晴拉了回来,导致她来到霍家做行尸走肉,痛苦地过这一生,可到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原来她那天本有着一条生路,或许是很好的生路,却硬生生被自己给破坏……

    怪不得……怪不得她会那样愤怒地朝自己嘶吼,说他害了她的一生,她恨他一辈子……原来如此啊!

    “我……”霍玉觉的眉头紧紧攒起,看着向婉晴,他眼神中所流露出的负罪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强烈百倍。

    “我不知道是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是这样……我如果知道的话,怎么会……哎!我到底做了什么……”霍玉觉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

    “不,你不要这样。”向婉晴赶紧说道,“我都已经不怪你了,你为何还要如此自责?再说,那天的事本是误会,你是好心,我怎会看不出来?这一切……或许都是命中注定,而且现在……”

    向婉晴有心想说出“五年之约”,又想起老夫人曾叮嘱过她要保密,便说道:“现在这样也挺好的,真的,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真的?”霍玉觉直视向婉晴的眼睛,他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

    “当然是真的,”向婉晴肯定地说,“妈对我很好,你对我也很好,你们都很照顾我,肯帮我,我就是原先有恨、有怨,现在也已经不复存在了,而你也真的不需要再内疚了,我都已经接受现实了,你还是祝福我吧。”

    霍玉觉苦笑一声,向婉晴的话都是在劝慰他,可为何他心里的惭愧反而更多了。

    他又叹了一口气。

    向婉晴转移话题问道:“对了,玉觉,你那天又是因为什么事情心情不好呢?怎么就从喜乐镇走到了向家寨?要知道,那段距离可不近呀。”

    可不是吗?成亲那天,送亲队伍可是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走完那段路的。

    “我……”霍玉觉从一种苦闷中“解脱”出来,却立刻又陷入另一种苦闷中,这次,他想起了自己的伤心事。

    “唉!”他再次叹气,欲言又止,两条浓眉再次紧紧地蹙起,搁在石桌上的拳头也紧握了起来,许久,他才说道:“其实,说到底,这世间又有几人是真正快乐的?你有你的难处,而我……亦有我的苦衷。”

    他边说边站起了身,踱步至凉台的一角,一双手不经意间背到身后,显示出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成熟,眼神看向远方。

    “其实,我刚从北平回来没几天,而且是被母亲以她病重和二哥成亲为由骗回来的,回来后才发现,二哥成亲倒是真的,可她病重却是假的。北平那边……还有我未完成的学业,而且,我已经错过了几门重要功课的结业考试,可母亲她……却不让我走,她想把我强行留在家里……”

    “哦,原来是这样。”向婉晴恍然,她这才明了为何霍玉觉会不知晓她与霍玉锦成亲的内情,以及那天在餐厅他为了她和宁锦绣争辩时,宁锦绣会反问他才回来几天,家里的事他又知道多少等等。

    “我从九岁起便被母亲送到北平读书,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霍玉觉接着说了下去,语气中充满了愁苦和无奈,“我万般不不愿意离开家,还记得走的那天,我死死拽着母亲的衣角,哭成了泪人,求她不要把我送走,可任我怎样哀求都无济于事……

    “北平,那么远,坐火车都要几天几夜,北平那边,人们说话的口音和咱们江南一点都不一样,饮食习惯也相差很多,我在那里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亲戚、朋友统统没有,真的好孤单……

    “我念的是全北平最好的学校,可是,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幸福和快乐,因为我独自一人在那里过了整整十一年的寄宿生活……

    “十一年啊,十一年来,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你能想象吗?就算是那仅有的几次回家机会,也都是匆匆而回再匆匆而走,不知有多少次学校放寒暑假时,我想回家住一段,可母亲她都不允许。

    “我问她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不让我回家,她给出的原因是,她要好好培养我,要让我从小锻炼男子汉独立生活的能力,她说她不想让我分心,想让我好好学习文化知识……”

    “呵呵……”霍玉觉冷笑一声,声音中全是心酸和苦楚。

    向婉晴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能感觉到此时他的眼睛中已氤氲出雾气。

    这时,只听他话锋一转:“可在我终于适应了北方的环境,也有了自己喜欢的学业和追求目标时,母亲却又用尽各种方法把我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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