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的吴承渥一直在答题,那一篇“刑赏忠厚”,答到今日,还没能让甘奇满意,唯有继续写。

    吴承渥多少有些不开窍,弄得甘奇好似自己答题一般,又得事无巨细去说,不断表达着自己的观点。

    晚间苏轼又来邀约,昨日是欧阳修的宴请,今日是准备约甘奇再往那遇仙楼去。

    甘奇看了看苏轼,又看了看埋头苦写的吴承渥,笑道:“子瞻兄,大考在即,别人一个个在家复习备考,你却只想着花天酒地,人和人为何就这么不一样?”

    苏轼笑道:“备什么考,读书十几年,天天都是备考,如今就该花天酒地,不必过于紧张。考得上考不上,听天由命。”

    “我看子瞻你不是听天由命,你是胸有成竹。”甘奇显然是看透了苏轼。

    苏轼尴尬一笑:“本想谦虚一下,甘兄你还是给说破了。自从开始参加科考,就没有我做不来的题,帖经墨义也好,策论也罢,管他呢。”

    甘奇摇摇头,抬手:“走吧,这话说得让人难受。”

    甘奇带着苏轼就往外去。书房里留着一个吴承渥,听得苏轼的话语,一脸的痛苦。

    苏轼今日带两个折扇,扇面是自己的书画,天气已然转冷,苏轼还是时不时摇着折扇,口中还笑道:“甘兄,此番我要是考上了,你我怕就要分别了。”

    甘奇知道其中道理,新科的进士,十有八九是外派的,到哪里任个判官、推官、知县什么的,留京的可能性不大。

    “子瞻想不想留在京中?”甘奇问道。

    “留在京中?还是罢了,我还是愿意到地方州府去,好不容成了个官,到得州府里,算是个人物,留在京中却算不得什么,若是做出一点成绩,熬上几年再入京,也能升个品级权职,如此更好。”苏轼心中倒是很清楚这些事情。

    甘奇也不多劝,只道:“还早还早,及时行乐。”

    苏轼点头道:“这汴梁城,唯一优点就是好行乐,除了此道,一无是处。”

    苏轼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说这话自然有道理。大宋都城,真要问有什么好?除了玩乐,还真说不出另外的好处。

    奢靡,整个朝廷中枢,就在这种奢靡的娱乐中。

    是好是坏?

    遇仙楼,甘奇与苏轼来了,苏辙今日却未来,苏辙似乎不必苏轼洒脱,在家中苦读备考。

    小厮见得二人入门,躬身上前迎接:“二位公子可有熟识?”

    苏轼与甘奇对视一眼,说道:“去报萧姑娘,就说甘奇与苏轼来了。”

    小厮听得这两个名字,抬头一看,脸上立马笑开了花:“二位公子稍待,一旁吃茶,小的这就去报,片刻就回,片刻就回。”

    甘奇与苏轼便在一旁落座,茶水上来了,甘奇忽然开口说道:“子瞻,此番我想把那萧姑娘赎了,也不知这般名楼里的姑娘,要价几何?”

    “什么?赎身?甘兄,不必吧?风月之地,甘兄若是想玩乐一番,凭着本事去就是,何必如此破费?”苏轼似乎有些不能理解。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当真不高,除了妻子以外,家中的女子,送人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苏轼也做过这样的事情,苏轼在被贬之时,家中养着许多姬妾,一应全送了人,甚至传言苏轼连怀了他孩子的小妾也往外送。其中还有一些可悲的故事,真假难辨。《宋史》中甚至有记载,后来的大太监梁师成,就是苏轼送出去的妾生的儿子。

    但也就是这样的苏轼,对妻子却又爱得极深,苏轼填的词中“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这一曲就是悼念亡妻所作。

    也不能说苏轼就是渣男之类,而是整个时代本就如此,并非苏轼一人如此。

    苏轼似乎不能理解甘奇为什么要花大钱买一个青楼女子,甘奇却是又问:“子瞻,当真很贵?”

    苏轼连连点头:“贵,若是还在妈妈处学艺的小姑娘,模样周正的,也不过十几贯钱,若是模样差点的,几贯钱也买得到。但是萧姑娘已然艺成了,如今你我捧了她一把,也算得小有名气,不出个千多贯钱,怕是赎不了。”

    “千多贯?咱们这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甘奇也有些意外,头前吩咐甘霸到牙行里买过人,一个十二三岁的伺候丫鬟,十贯左右。到得萧九奴这里,却要千贯。一百多亩好田的价格了。

    苏轼摆手笑了笑:“所以说啊,不必如此破费。若是想一亲芳泽,那还不简单吗?”

    苏轼是那风流人,想的自然也是风流事。

    甘奇却在摇头:“一亲芳泽讲究个你情我愿,倒不强求。我赎萧姑娘,是另有打算,千多贯就千多贯吧,既然看好,多少钱也付了。今日且问问萧姑娘愿不愿意再作决断。”

    “萧姑娘自然是愿意的,而今她还未出阁,寻个好人家比在遇仙楼里迎来送往好上百倍。甘兄你也是舍得啊,千多贯买个青楼里的姑娘,教人佩服。”苏轼答道。

    此时那小厮已然飞奔而来,上前躬身作请:“二位公子请,萧姑娘听得您二位来了,那是惊喜万分,正扫榻而待。酒菜也正在上。”

    “去问一语,她若是愿意,那我明日就来付钱。”甘奇起身说道。

    苏轼哈哈一笑:“甘兄,平常了,我自诩风流人,哪想比起你,还是差得远啊。”

    两人往后院而去,通过花草鱼池的庭院,过得亭台回廊,萧九奴的厢房比较偏僻,两人进入落座。

    一个会客厅,甘奇与苏轼落座左右,头前是一个屏风,屏风后是个胡床,胡床上坐着的便是萧九奴,中间这个屏风把萧九奴遮住了,甘奇与苏轼是看不到萧九奴的,只能透过屏风看得一些若隐若现的身影。

    萧九奴福礼拜道:“奴家拜见二位公子。”

    苏轼熟门熟路,直接开口:“把这屏风撤了去。”

    萧九奴闻言沉默片刻,然后说道:“依公子就是。”

    一旁的小厮已然上前撤屏风。其实这屏风,每个姑娘房里都有,撤不撤屏风也是由姑娘们说了算。每有新客,屏风就会竖在中间,若是姑娘对这个客人有好感,才会撤去屏风。

    这般清倌人,自由度还是挺高的,卖的不是身体,甚至卖的不是艺,卖的是恋爱。文人士子到这般地方来,其实就是来谈恋爱的,诗词琴艺,那是浪漫。这个时代,也唯有青楼里有恋爱,其他地方是没有恋爱这个东西的,结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结婚前的男女,连面都见不上。

    清倌人提供的服务,可以算作是“恋爱服务”。

    屏风一撤,小厮也就出门而去,房内只留一个伺候酒菜的丫鬟。

    萧九奴犹抱琵琶半遮面,含羞低头,并不抬头与甘奇苏轼对视。

    甘奇是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并不多言。苏轼却开口道:“劳烦萧姑娘抚几曲,我与甘兄对饮几杯。”

    一般情况下,到这里来的文人,大多都是捧着姑娘的,好似追求一般。苏轼则不然,多是姑娘们捧着他,苏轼也习惯如此。

    萧九奴抚琴开唱,婉转动听,开口直接唱甘奇的词。

    甘奇多少有些拘谨,与苏轼连连对饮。

    这边厢房里曲子已经在场,不得片刻,左右厢房忽然也挤了不少人,都是遇仙楼里的姑娘。

    听得萧九奴在唱曲,姑娘们一个个激动不已,互相窃窃私语。

    “真是那甘公子与苏公子来了,千真万确,今日一定不能错过了机会。”

    “机会是不能错过,愁煞个人,该用个什么借口好呢?”

    “姐妹们,不若咱们直接进去?”

    “不可不可,如此岂不是失了大礼?”

    “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又让九奴一个人把好处占尽了?”

    “还是等等,若是两位公子出来如厕之类,咱们上前去请,便当作偶遇。”

    “好,这个办法好,又不失礼,也不唐突。”

    正当众多姑娘互相商量的时候,隔壁屋里的唱曲声忽然停了。

    隐约听得甘奇开口:“萧姑娘,我想为你赎身,不知你可愿意?”

    一时间,房内所有姑娘愕然呆愣,一动不动,针落可闻,似乎都傻了一般。赎身对于她们而言,是那日思夜想而不得的事情,哪怕是一个老头愿意出钱赎人,也不会有人不愿意。

    毕竟这遇仙楼是那青楼之地,不论怎么样的清倌人,总还是有那么一天,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谁又愿意呢?

    可见甘奇这么一语,对这些姑娘来说是多么大的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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