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山光的设计,王宏信打下手合作完成的改造,五把射钉枪此时正对着敌人发出喋喋不休的诅咒。

    一寸多长的钢钉,二十米上能够轻易射入人体,十米的距离足以射穿实木的门板,如果将距离再拉近到五米,则无论是水泥墙面还是钢板都抵挡不住瓦斯气罐瞬间爆发出的一击。

    装满42枚钢钉的弹夹一秒钟内可以射出两发,要将气罐中的瓦斯彻底耗尽,至少需要打光二十个这样的弹夹。而在五人的背包中,一把枪加上二十个满装钢钉弹夹的标配还有一份,毕竟这里是新近营建的工地,纵然枪支弹药需要管控,但工程器械的划拨政事堂可从来不会吝啬,也因此萧山光总算还能应变得来。

    突然倒下的喽罗们让头目猝不及防,不是说短毛没有子药了么?

    但如今倒在棚屋周围呻吟的弟兄们可不似在作伪,藤牌能够保护的部位毕竟有限,膝盖被一钉打碎,便没有人能够坚持站着。

    而受伤倒地的效果似乎对海匪们的士气打击更大,那一声声的呻吟就如催命符一般,让后面的喽罗不敢继续向前迈步。

    一张稚嫩的面孔透过头盔上玻璃面罩的反光映衬在少年面前,自己的容貌第一次以如此细腻而夸张的样子出现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上,让少年有些慌乱。而慌乱之中的那些敬畏则是因为少年明白,此时扭过来的这张看不见面目的黑盔后面,定然是一张坚毅而自信的面容,那面容是港中那十多个与众不同的首长中的一个。

    “想试试?”杨维勋看着这个不过十六七面相的少年跃跃欲试的样子,淡淡问道。

    少年愣了一愣,旋即郑重的点了下头。“能打死海贼么?”

    “死不了,不过保管他们现在很想死。”首长的话中带着一丝戏谑,没有半分的紧张。

    “那首长能教我杀贼么?”

    杨维勋直到此时才开始打量起这个与众不同的少年,略带傻气的外表下是满满的倔强。

    “你叫什么名字?”杨维勋问那少年。

    “王三多。”

    “三多?”

    “阿母说是要多福多寿多子。”

    “你原本在港中干什么?”

    “只是寻常的力工。”

    “敢杀人?”

    “敢——”回答依然是斩钉截铁。

    杨维勋转头的档儿,忽又看见少年身后,柱子的角落中有一个小子,眨巴着眼,似乎想看又看不真切的样子。

    “你也想杀海贼?”正要转回的头又多停留了片刻,另一位少年能够感受到来自杨维勋目光的拷问,正待怯生生的回答,却被刚才的少年抢了先。

    “那是我弟兄,同在港中下力的,他眼神不好,当是使不得弓枪。”

    杨维勋哦了一声,就听那王三多又吩咐道。

    “吉吉,你就站着别动,看我帮你报仇。”

    少年接过杨维勋扔来的射钉枪,对于首长的信任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在他看来比连珠火铳也差不了多少的神兵,首长居然就这样轻易的交给了自己,还手把手教授自己使用的方法。

    “记住刚才教你瞄准的方法,手不要抖。”杨维勋对少年循循善诱,现在已不虞再有多少不识趣的上来送死,既然有人表现如此的积极,没有不栽培一番的道理,再好的课堂也比不上真刀实枪的战场更能锻炼人,这是杨维勋在城管队与那等真正刁民出身的多少次拼杀得来的经验之谈。

    “看见那个嚎丧的了么?”少年听杨维勋说话,顺着首长所指的方向,离得最近的一个喽罗此刻正抱着膝盖原地打滚。从他有些沙哑的叫喊声中王三多能够感受到足够和持续的痛苦。

    此时少年甚至会奇怪的觉得,也许这样更好,看着海贼们倒在面前活受,实在是一件畅快事,平日里他们这样的平民子弟哪能在海贼面前逞威风,从来都是被打劫的对象。

    “别要他性命——”杨维勋最后的命令不过简单的五个字,王三多听来却是重有千钧,日后首长们能够如何,他并不明了,但隐隐的觉得这回是改变命运的机会,首长们的本事大得很,这是这两个月来所有接触过穿越者的土著一致的印象,他们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那自己只要能在首长面前博个彩头,留下了名,那以后的人生也许就要大不一样了,点石成金的手段可以用在器物上,想必也能用在人的身上。

    略一迟疑,少年的枪口又往下调低了半寸,凭着感觉扣动了扳机,甚至连看上一眼都没能来得及便又将脑袋缩了下来。他可不比首长们有黑盔黑甲护体,布衣肉身,就算寻常弓箭都能射透的小小身躯可不愿意冒险赔性命。

    …………

    乌珠满正在患得患失之间,就忽听得一声尖叫,比刚才一直在那边哀嚎的声音又要高上几分,已经过了这么久,不知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中了宋人的暗器,本以为围住了五个只会使短兵的短毛,没想到却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弟兄们不断的哀嚎声扰得隔得老远的其他喽罗们同样心神不宁,远一点受了伤的还有好些自己挣扎着往回爬,最后被同伴救起的不少。而冲在最前的几个如今却是最惨,不光腿脚动不得,死也死不成。而那些原本打算去救的走得近点,也被一一射倒,就围着小小的棚屋,尽然没人能够再靠近到十步之内,就在这片不大的空间中,让伤者密密匝匝的挤了一圈。

    如今倒在棚屋周围的弟兄少说也有四五十,山田领着倭人的火枪队前去压制。但四十步外,那火枪便没了准头,倭人奸狡,生怕中了宋人的暗器,不肯再往前去,靠着棚屋外的木板,火枪的攻击轻易便被化解,那火绳枪装药又慢,想趁着间隙冲过去也是一样的没用。

    也有几个聪明的,尝试着用射程更远的弓箭去射,可只射了两轮便放弃了,比起火枪,海匪们射出的弓箭,甚至连短毛身上的衣服都没法穿透,开始还要下意识的躲避,随着适应之后,只要不是火枪的攻击,甚至都不用躲,杨维勋还曾想过自己被插成刺猬的模样,可也是做不到,远距离的弓箭在瞬间硬化的剪切增稠液作用下,连插到防刺服上都很勉强,稍微力道大点的箭头挂上了衣服,稍微活动一番也就掉了。

    是以如今两边只能相持,乌珠满也是好长时间没有听到手下被射中的惨叫,被射倒的喽罗,宋人并没有再下死手,不知道这回一连声的惨叫又是怎么回事。

    但这位大帮从来就不是怜恤手下的性子,货物已经搬完,再留在此地实在是太过危险,听那温巴剌所言,眼下港中宋人的火器还上不得台面,在更厉害的短毛火器面前,寻常的木船瞬间便化作灰飞,温巴剌所在的小帮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苏禄也算有点名号,并非无名之辈,同样也被宋人收拾了,再看看这处并不起眼的小港,区区十多个宋人,自己手上的几百喽罗都应付不得,再不见好就收就实在是对不起这些年自己创下的名头了。

    丢下了岸上四十多具尸体和差不多同样数量被钢钉射伤无法行动的海匪,其中多有被王三多又补枪射中了裤裆的,那些痛得不省人事又无法拖回来的同样被当作弃子留在了港中。

    将铁锚收到船首,如同撞角一般冲开了挡在前面的几艘小船,更多大大小小的船只也跟着出了港,留下的海匪只当作背运,可以想见他们落到宋人手中的下场。这更激发了余众赶紧离开的动力,得了许多好器物,再想着好歹能够平安回到普林塞萨,已经上了船的海匪们总算能够安心。

    …………

    “嘿哟——嘿哟——”

    最大的一艘喇叭唬船冲在当先,早已将船头朝着来时的方向,收起的船锚架在船头,锋锐的锚尖犹如撞角。许多小船已经跟了上来护在他的周围,八支巨撸从艉仓两侧的侧门伸出,仓中水手发出节奏规律的号子声传得很远。

    四百料的船身中央,柚木制成的三角支架顶端,巨大的标志性横帆在绳索的拉动下高高扬起,风下之地微弱的自然之力借助着人力的摇撸,终于开始慢慢加速。

    只要能在夜幕的掩护下加紧赶路,到了后天的正午,当能顺利回到哥打支那峇鲁,再有几天的航程,等回到普林塞萨便可以逍遥自在了,西班牙人也好,还是南面的摩洛回回,想必都会为这批货物付上一个好价钱,就算没有他们,还能和猫里务的华商交易,怎么都不会吃亏。

    打着如意算盘的海匪们终于还是放松了警惕,完全忽视了来自北方海上的威胁。

    王文善立在船头,随着船身的剧烈起伏,调整这站立的姿势和双手的动作,从望远镜中看去,已经能够见到一队规模不小的船队正在朝着东北方向而去,那些斜斜插向空中的大帆配着船身在夕阳映衬下犹如一只只粉色的小猪,看得方才还在焦急的队长嘴角都挂起了笑意。

    “总算是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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