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馆与邸报府不远,从外面看起来样子也与邸报府差不多,都是朱漆大门,正门之上挂着个匾额,写着“太医馆”三字。但里面却比邸报府要大得多,迈进去一眼就可以看见前院的八九间屋子,还有院中好几个筐子里晒着的草药。

    “怎么会就你一个人在?”安歌往里头张望片刻,疑惑道,“平日里也是这样吗?”

    “平日里若也是这样,我也无须等到今日才带你来查医案了。今日明亨公主又发了热病,皇上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去会诊了,我因为今日值勤所以留了下来。”苏易安摇了摇头,无奈道,“明亨公主之前贪玩摔伤了脚,又没有及时处理,所以导致了后来的风寒,前段时间我已经给她开过药了,算起来这个时候发热病也是正常的,出出汗明日她便可完全康复,可皇上和皇后就这么一个公主,紧张得很,愣是把整个太医院都叫去了。”

    “哦?那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安歌好奇问道。

    苏易安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呢?就算他们也知道明亨公主无病,会诊时为了显示自己有本事,或者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表现表现,也会把这病说的跟什么似的,接着再开些看着珍贵但没什么用的药,到时候公主的病好了,照样拿赏赐。”

    安歌扑哧一笑,道:“我懂。对了,如今宫里只有皇后育有两个孩子,是吗?”

    苏易安点点头:“嗯,四岁大的明亨公主与六岁大的炎皇子,皆是皇后所生。原先还有一位怀有身孕的,便是已故的惠妃。”说到这儿,苏易安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你说,惠妃的死会与皇后有关么?宁妃是被皇后安排负责惠妃的胎的,这样惠妃死了,宁妃惹了一身腥,皇后便坐收渔利......”

    “不可能的,”安歌摇摇头,“皇后地位已经如此稳固了,而且炎皇子既是嫡子又是长子,就算惠妃那一胎也是皇子,也无法影响到她的位置,她做什么要去害别人?况且,我觉得皇后为人蛮好的,我不相信她会害人。”

    苏易安好奇问道:“你与皇后很熟悉么?”

    安歌摇摇头:“只见过一面,不过我相信我的眼光,我看人很少出错的。”

    苏易安笑道:“那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自然是好人了。”安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样问?”

    “哈哈,可能吧。”苏易安没有继续说了,往前走了一步道,“走,我带你去看医案。”

    太医院有一个单独的屋子放医案,里头摆满了比人高的架子,架子上全都是一本本摆放整齐的书册。

    安歌惊讶地望着这数以万计的书册,愣了半晌才满眼放光地问道:“这里是不是从大黎开国至今,每一位皇帝,后宫里每一位妃子、皇子、公主的医案都在这儿?”

    苏易安点点头:“没错。不过也不是一直都在这儿的。比如皇子若是当上了太子,那他的以前的医案便要调到东宫药典局,后妃若是怀孕,医案也时常会被月子房拿走。之前惠妃的医案就在月子房中,我听说你要看,特意去拿了回来。”

    他竟如此在意自己的事,安歌感激地点点头:“那七王爷的母妃的医案也有嘛?”

    苏易安点点头:“有,你要看她的?”

    “嗯,之前听七王爷说,他的母妃生前与我娘关系不错,我就好奇想要看看她原先的情况。”安歌真的就是好奇,说完又顿了一下,道,“若是太麻烦了就不用找了。”

    “不会,”苏易安目光中有隐藏不住的柔情,“你的事我怎么会觉得麻烦?”

    安歌愣了愣神,随即转过身去,手指不自觉地在书架上随意地摆动着,问道:“苏大人,惠妃的医案呢?”

    “在这儿。”苏易安从身边一个架子的上层将医案拿给她,安歌匆忙接过,翻了翻,见这册医案中不止是惠妃怀孕之时的记录,从她嫁给皇上至今所有的情况都记录在此,估计一时半会儿看不完,便抬头问道:“我可以拿回去看吗?明日还你。”

    “我估摸着最近不会有人要调她的医案了,你大可不用着急,只是......”苏易安有些担忧,“你看得懂吗?”

    “若有不懂的,我记下来,改日再请教你,如何?”安歌不自在地朝外面看了看,“我总担心待会儿若有别人回来,看见我与你单独在此处会不好......”

    苏易安了然地笑了笑,道:“那就这么办吧。”

    安歌听他这么说,心下松了口气......方才不是没有听懂他话语中的示好,说实话她对苏易安印象也不差,但总觉得才认识这么短的时间就这样也未免太随便了,指不定就是一时兴起。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她最希望如果。

    *

    安歌拿着医案回到住处时,柳平乐已经先她回来了,她看见安歌便忙迎了上来,带着不怀好意地笑问道:“安歌,那苏太医一表人才,你眼光不错嘛。”

    安歌低着头,脸色微红,嗔道:“别胡说了,我找他是为了正经查案的。”说罢扬了扬手中的医案,“是惠妃的案子。”

    柳平乐被那厚厚的医案转移了注意力,好奇道:“这么厚,你几时能看完?你可不能落了邸报府的差事。”柳平乐和安歌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了里间,二人都坐到了桌边后,柳平乐郑重地提醒她道,“我今儿从邸报府出来的时候,郭采苹一反常态的还没有走,若是以往,她早就忙不迭跑了,今日听说以后咱们的奖赏都是按照写文章的多少发的,她立马留在邸报府写了,你可不能倦怠了到时候输给她,那多丢人啊!”

    安歌无所谓地笑了笑:“后宫邸报上我已经占了两个未写完的话本,还有皇后交给我的惠妃案,每一份邸报上最起码有我三篇,我怕什么?她郭采苹什么都没有,就算从现在开始写新的故事,那也得刘大人通过才行。”

    柳平乐想了想,点头道:“那倒也是。”

    “何况......”安歌快速地翻了一下医案,道,“我看东西很快的,最迟明日,这本医案我就可看完。”

    这一点柳平乐深有体会,以往无论买来什么新话本,安歌都只用半日便看完了,不得不说,她在这方面简直是天赋异禀。

    “行,那我也不打扰你了,我们一起看书吧。”柳平乐说着,去床边拿过自己没有看完的话本,回到桌边与安歌一起看了起来。

    柳平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次日一早,她听见房中有响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柳府的丫鬟杏儿在这里收拾她换下来的衣物,她坐起身张望了片刻,问道:“杏儿,安歌呢?”

    “小姐醒啦?”杏儿听见她的声音,连忙走到她身边,“安歌姑娘不在,奴婢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姐和衣而眠,她已经不知去向,但奴婢发现桌上的油灯当熄不久,还冒着烟呢,估计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去了。”

    “这么早出去作什么?”柳平乐抓了抓脑袋,有些疑惑地自言自语道。

    杏儿随手将衣服放到了椅子上,过去替柳平乐脱如今她身上穿着的衣服:“奴婢也不知,小姐,奴婢伺候你洗澡吧,热水已经在厨房烧着了,新衣裳已经放到柜子里了,小姐今日穿月牙色绣象纹的那条裙子,如何?”

    “随便穿什么都行,反正我也见不到李公子,穿的好看或者丑也没什么关系。”柳平乐突然有些气呼呼的,叹了口气道,“之前他不是告诉我爹,他在邸报府供职的嘛?我都待一个多月了也没有看见哪里有他!”

    柳平乐的这个秘密没有告诉过别人,这还是第一次在杏儿面前说,杏儿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好问道:“既然小姐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不如回府如何?老爷经常说想你了呢。”

    “想我不会来看我么?邸报府和柳府又不远......我可不要回去,回去多闷啊,在这里我还有好多朋友呢。”更何况,她对那位李公子,还没有完全死心呢。

    兴许,不久之后就会再遇见呢?

    *

    安歌琢磨出医案里的一些问题时,天还未亮,她便等不及了拿着那份医案便打算去太医院找苏易安问明白,可走了半路才想起来,这个时辰,苏易安兴许还没有起床,于是安歌又抱着医案打算回去,等天亮了再去找他。

    可没想到,她在空无一人的巷口转过身时,那个曾经多次想要杀她的男人又出现了,依然是一身黑衣,蒙着面,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和额头。这一次他将腰间的绣春刀用黑布裹了起来,那就算那样,安歌也瞬间认出了他。

    正当她要叫救命的时候,对面那人猛地过去掐住了她的脖子,又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个瓶子,作势就要往她嘴里灌!

    他倒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倒出来,急得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安歌还不知道他到底要叫自己吃什么就快要被他掐死了。

    情急之下,安歌挣扎着说道:“你......盖......子......没......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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