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天,司命星君府外,一男子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门口,竹卷散落在旁,却仍不忘紧紧抱着怀中的食盒不松。忽觉脸上微痒,抬手搔了搔脸,继续睡去。

    司命石化在门口,半晌才说服自己承认眼前这个毫无形象睡在自家门口的人,正是自己交了上千年的好友。白眼一翻,忍着不耐上前,推了推那人肩膀:“哎哎,醒醒,要睡回自己家门口睡去。”

    “别闹,”游奕灵官睡梦中呢喃着动了动,翻了个身,继续睡,“讨厌!”

    司命强忍着拎着他后颈给扔回九重天的冲动,转身,朝着府邸踱去。

    沉重的朱红色大门“咯吱”一声推开,又重重一声合上。睡梦中的游奕灵官忽闻声响,心中一震,余下的困倦登时跑了个干净。

    他倏然睁眼,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眸望望眼前,又望望星君府的大门,似在回忆方才听见的那一声究竟是不是错觉。

    坐在原地思忖了半会儿,游奕灵官腾地起身往着朱红色的大门奔去:“司命,你落下东西了,你落下我了,司命……”

    一声声的拍门声在门口经久徘徊,加上游奕灵官那扯着嗓子在门外大吼,几乎嚷得整个三重天皆知。不知是否府邸的主人终于忍不下去了,原本紧闭的大门忽地打开,游奕灵官不妨,当下摔了个狗吃屎……

    “司命,”游奕灵官摔倒在地,艰难伸出一只手,“我恨你。”

    ***

    “司命……司命……”

    游奕灵官气急败坏地闯进星君府,凭着对这里的熟悉一间间找着将自己拒之门外又害自己摔了一跤的“罪魁祸首”。

    奈何某人悠闲,已在六角亭处掌书细看,身畔的桌面上煮着茶水,茶汤滚沸,白烟袅袅,和着香味飘散开去。

    游奕灵官遍寻不得,嗅着隐隐传来的茶香寻去,果见某人正悠闲地坐在六角亭下,姿态闲适,全然不见内疚之意,当下一阵气愤,怒气冲冲朝着六角亭去。

    “咣当”一声,手中竹卷并着食盒被重重掷在石桌上,游奕灵官满腔怒火正欲发泄,恍见某人竟是瞧也不瞧自己一眼,自觉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视,更是大为光火。

    “我让你看,让你再看。”游奕灵官气极,一把夺过司命手中的书掷在地上,犹觉不消气,又狠狠地来回踩上几脚。

    司命淡定的看着这一动作,唇边微微牵出一丝弧度,也不发作,转而斟上一杯香茶,浅浅抿着。

    游奕灵官蹦蹦跳跳很快力竭,他气喘吁吁地扶着桌沿落座在石凳上。面前横空递来一杯茶,他顺手接过:“谢谢啊。”

    就着茶杯喝了一口,溢香的茶水润了喉咙,也唤醒了神志。游奕灵官猛地一个激灵,他倏然抬头,正对上司命含笑的眸子,登时满腔怒火消了个干净,十分尴尬地扯了扯唇角。

    作弄也作弄够了,司命抿了口茶水,率先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今天又是来做什么了?”

    “这个且不论,你且说说,你都干什么去了,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想到自己刚刚竟然会在星君府门口睡着,游奕灵官真是想想都觉得有损自己英俊又伟岸的形象。

    “上次恶魂一事,欠了阎判一个人情。我答应过,待将恶魂尽数抓回后,我会为其善后,消除凡人记忆。”

    恶魂数量之大,波及之广,只是善后一事,便让他忙活了整整一个月,才总算是将所有的事情做得了尽如人意,再无纰漏。

    “那可是个不小的工程呢。”游奕灵官咂舌,恶魂之事他亦有参与,对此也是了解一些,是以听说便也明了了几分。

    “对了,”司命抿了一口茶水,道,“你还没说,今日特意来这儿,是来干什么了?”

    游奕灵官恍然想起,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儿忘了正事。特意给你带来的糕点,我替你尝了一口,挺好吃的。”说着将食盒推到司命的面前。

    “哦?”司命倒是来了兴趣,满怀希冀的打开,期待的目光触到盒中之时忽转黯淡,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游奕灵官,“这……你替我尝了一口?”

    “就尝了一口,你别说,还挺好吃的。”游奕灵官拊掌一笑,闭眼回味着那桃花酥的味道。

    “就一口?”司命扯了扯嘴角,合上食盒,推向游奕灵官,“那你的嘴还真是挺大的。”

    游奕灵官一怔,恍然想起什么,打开食盒一看,果见里头空空如也。他登时面色一红,不好意思的觑着司命:“那什么……我、我等你等得太久了,没忍住,给吃完了。嘿嘿!”

    游奕灵官搔搔后脑扫,笑得没心没肺。司命也懒得与他计较,复又拾起地上的书,略掸了掸上头的一层薄灰,细细看了起来。

    游奕灵官为着吃完茶茶做给司命的一盒子桃花酥略有愧疚,安静了片刻,余光觑到桌面的竹卷,后知后觉想起一事来。

    “上次在凡间,你同我说了少嬉那丫头的情况后,这段时间我一直留心着,翻阅了好多的古籍,总算是让我找到一个跟她情况很像的。”游奕灵官拿起那竹卷打开,“我在想,没准还真有关系,所以来告诉你一声。”

    司命闻言身子一怔,半晌未置一词,目光触及书页,却再看不进一个字。

    游奕灵官展开竹卷细细看着,少顷,忽道:“找到了。”说着将展开的竹卷递给司命,“你看,据书中记载,上古有一秘法,称’锁情咒‘。”

    “锁情咒?”司命微微蹙眉,不自觉将手中书卷放下,”为何我从未听过?“

    “这是上古秘术,也是被上任天帝明令封印的禁术,到如今早已失传。别说你没听过,要不是我为了你的事东奔西走,四下翻阅古籍,连我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术法。”

    “有详细记载吗?”

    “唔……据上头的记载,锁情咒是以自身为媒介施在另一人身上的法咒,抽人情丝加以封印,但一旦咒语被破,会以加倍的伤害反在施咒人的身上。”游奕灵官照着竹卷上的术语言简意赅的述了一遍,再往下看时便再无只言片语。

    司命沉默着听完,卷着书握在手中,有一下每一下地敲击着桌面,深邃的眸子益发沉得如深海之心,瞧不透他的内心。

    游奕灵官半晌没有听见司命出声,转头去看时,却不知他想什么竟想得入了神。收好竹卷,游奕灵官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司命回神,却道:“你说,普天之下还有人会这种禁术吗?”

    这话可问到了关键。游奕灵官坐回凳上,沉默着思忖了半晌,蹙眉摇了摇头:“这是禁术,九重天上应该不会有人会此咒术。况且,这术法自上古传下来时就已经不全了,再加上天帝禁止……”游奕灵官思虑片刻,终是摇了摇头。

    司命沉默,须臾道:“那你说,会不会有人给少嬉施了此咒?”

    他自认对少嬉极其用心,连平时并不轻易碰面的栖梧上神都能瞧出他对少嬉的心意,他实在难以相信,少嬉自己竟会不知?

    那日在逍遥涧与栖梧的一番谈话再次回响在耳畔,司命忽然担忧起来,一颗心沉了又沉,握着书卷的五指泛白,似要倾力发泄方能平静。

    “且不论世间是否还残存这种咒术,就说此咒锁人情丝,断人姻缘,非但于人不利,于己更是极大的伤害。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吧。”游奕灵官望向司命,难得认真了一回。

    司命手指轻叩桌面,忽道:“未必。”

    ***

    于星君府小坐了片刻,游奕灵官便回了九重天。

    刚入天门,早已候了多时的茶茶已径直跑了过来,不给游奕灵官招呼的机会,开口便问:“东西可带给了司命?他怎么说?他喜不喜欢?”

    “这个……”游奕灵官心虚地将食盒往着身后藏了一藏,对上茶茶希冀的目光,心头一阵忐忑,下意识退了一退。

    茶茶一颗心全扑在司命的反应上,直到绿荷提醒,她方注意到游奕灵官藏在身后的食盒正是自己送去的那一个,忙一把夺过。兴冲冲打开盒盖,但见里头空空如也,兴道:“他都吃光了?他有没有说什么?他还喜欢吗?”

    “小殿下,您这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您倒是想让游奕灵官先回答您哪一个?”见着茶茶失态,绿荷适时上前,眼风一扫候在不远处的六个仙娥加以示意。

    茶茶这才反应过来,遂将食盒递给绿荷,也勉强稳了稳心神,方才问:“你只需要告诉我,他究竟喜欢不喜欢我做的桃花酥。”

    “这个……那个……当然喜欢了,喜欢得不得了啊。”游奕灵官拊掌一笑,见茶茶渐沉的面色瞬转明媚,他便索性一路错到底了,“司命可喜欢吃了,还回味了好久呢。”

    “真的吗?”茶茶喜笑颜开,两颊泛起红晕,小女儿的娇态一览无余。

    游奕灵官背过身抹了把头上的虚汗,再转过身时,笑得灿烂得跟花似的:“当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小殿下吗。改日小殿下再多做一些吧,我很是乐意替小殿下跑腿的。”

    “不用改天,我马上回去就做,你等我。”茶茶说风就是雨,抬步就往瑶华宫的方向跑,跑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冲着游奕灵官道,“你别动,在这儿等着我,千万别走开。”

    “好嘞,我在这儿等着啊!”游奕灵官忙笑着应下,但见茶茶跑得远了,忽而长长舒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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