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流浪者的混乱与缺乏秩序,来者虽然数量同样庞大,但是队伍井然有序。他们身着统一的制服,携带着一杆步枪和一柄长剑。在人群中,一些高大的构装生物随着队伍前进。这些构装生物有好多型号,无论是哪种型号,它们的身高都超过5米。其中最醒目的一种型号的构装生物手持长戟和塔盾,身高比普通构装还要高出一个头,身侧环绕着淡淡的法术护盾。

    那是MT-6型重型战斗构装,代号“处决者II”。

    这是一种新型战斗构装生物,相比于他的前代MT-5型构装,MT-6的防护性和灵活性都更出色。作为去年才正式开始列装的新型装备。目前整个卡林只有一只部队装备,那就是第二构装化步兵师。那么此时这些身穿统一制服,武装到牙齿的来者身份便不言自明。

    事实上,这些流浪者在三天前便已经抵达,他们曾经尝试过进入卡伦塔碰碰运气,但是遭到了卡伦塔警察的阻挠。卡伦塔动用了所有警力在城外拦截了这些流浪者。此后,这些流浪者并没有离开——他们也无法离开,北部各州已经明确拒绝接纳他们,卡伦塔是他们最后的希望。这些流浪者随后在此建立了简陋的营地,随着后续的流浪者赶来,营地的规模也越来越大。这些流浪者们心中尚有幻想:卡伦塔毕竟是卡林人的卡伦塔,是全卡林最开放的城市,它应该不会坐视数百万卡林人在荒野中度过冬天吧?

    然而,卡伦塔用军队回答了这个问题。

    萨缪尔听到天花板上面传来一阵喧哗,他知道那些位于船舱和上侧甲板的劳工也看到了外面的情景。这些劳工中的许多人在找到这份工作前也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看到这黑压压的流浪潮,难免会感同身受,打心底里期望这些同胞能够被妥善对待。

    萨缪尔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军队参与这种任务的时候,卡林的空管局一般会把附近区域设为禁飞区。然而耐人寻味的是,现在空管局没有发出任何通知,而这里又位于一条非常繁忙的航道之上,不知道多少过往船只会看到这一幕,对于空管局而言,这绝对算得上一个巨大的失误。

    正在执行任务的第二构装化步兵师可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也可能是意识到了但是并不在乎,他们是军人,只需要执行任务,事后消除负面影响是政客的任务。

    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摧毁这个流浪者营地。那么他们就会摧毁流浪者的营地,仅此而已。

    第二构装化步兵师很快来到了营地边缘,整齐的军容和武装到牙齿的士兵给流浪者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更不用提混杂在队伍中的狰狞的巨大构装生物了。这些构装生物每踏出一步,流浪者们都可以感受到地面微微的震动。但是他们还是强顶着压力,自发的集中了起来,形成了一堵并不整齐但是厚实的人墙,拦在了卡林军人和营地之间。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流浪汉们唱起了歌。那是《流浪者之歌》。流浪者之歌的最初作者已经不可考,这首歌最初出现在卡林的最北方,随着最初的一批流浪者南下而传遍全国。它曾经有过好几个版本,但是随着全国的流浪者逐步汇聚到卡伦塔,这首歌慢慢统一成现在的版本。流浪者们当然没有经过什么正规的合唱训练,一首歌唱得有点杂乱无章。但是就是那么一首唱得并不很好的歌却让第二构装化步兵师的士兵们忍不住有些动容。

    大多数的士兵大多出身于社会底层,身边难免有几个关系不错的亲戚失业、无家可归最后加入流浪者的行列,甚至有一些士兵在入伍之前,都曾和父母一起经历过流浪的岁月。一首《流浪者之歌》唱出了流浪汉们从北向南一路走来的辛酸,也唱尽了城市底层的无奈与挣扎。

    我们跟他们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成长在破败的街道,成长在并不富裕的家庭,同样没有怎么上过学,没有受过很好的教育。我们和他们唯一的区别仅仅在于我们幸运地在军队里找到了一份还算可以的工作,这一身制服保护了我们免受大萧条的影响。如果不是幸运地入了伍,此刻我们自己可能就是这些流浪者中的一员,食不果腹,放眼全国都找不到可以容身的一砖半瓦。

    在高空中的萨缪尔等人和过往的其他船队一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第二构装化步兵师打算如何处理这个问题。

    然而,这对于出身名门的第二构装化步兵师师长道格·麦瑟准将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他的解决方案总结起来只有两个字——开火。

    这个命令让基层的士兵感到震惊,也引起了一些中低级军官的强烈抵触,但是在宪兵队枪毙了几名军官之后终于贯彻了下去。

    流浪者们震惊地看到士兵们举起了步枪,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枪响,人墙立刻坍塌了一个角,许多流浪者人生中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步枪射击的火光。

    迟暮剑手号上的劳工们已经乱作一团,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士兵居然选择这种方式解决问题。但是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托夫特最先发现了第二构装化步兵师的异常,一些高大的构装体突然蹲下,粗壮的金属支架被展开固定在地上,肩上的炮管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缓缓抬高。

    托夫特一半是震惊,一般是难以置信的吼道:

    “他们想干什么?!”

    在道格准将的命令下,这些些构装生物肩上的火炮喷出火舌,一发炮弹从炮膛中飞出,划过一条曲线,落到了流浪汉之中。没有战壕,没有掩体,这颗炮弹就那么直接在人群当中爆炸开来。人墙立刻化为了一锅血肉之汤。

    越来越多的火炮完成了射击,致命的榴弹在营地中爆炸。榴弹的破片在营地中肆虐,许多没有经历过军事训练的流浪者们躲避不及,被破片击中,轻者被削断几根手指,重者则直接致命,萨缪尔看到了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被碎片击中,半个脑袋被削掉,脑浆飞溅在空中。两秒钟前,她的母亲也被破片击中胸口,此刻已经倒地不起,应该是没命了。

    道格·麦瑟的处理方式让萨缪尔也深感震惊,这是卡林军队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对付非叛乱性质的群体事件中使用重型武器。这么过激的处理方式很有可能造成不可预知的后果,稍有不慎,第二构装化步兵师就会被钉在卡林的耻辱柱上,永远也洗不清今天犯下的罪孽。

    但是相比于萨缪尔的震惊,道格·麦瑟觉得理所当然:卡伦塔的警察之前已经与流浪者们进行过交涉,没有取得任何成果,之所以把第二构装化步兵师派来此处,就是因为非武力措施已经无效,那么既然要使用武力,那使用轻武器和重武器有什么本质区别么?

    但是对于基层官兵来说,这当然有区别。炮手们迫于宪兵的淫威打出了第一发炮弹,但是随后立刻开始了消极怠工,迟迟没有完成第二发炮弹的装填,最后,在宪兵队掏出手铳准备杀鸡儆猴的时候,炮兵们才打出了第二轮炮击,而且还故意打歪了,落在了营地边上的小树林里。在本来足以打出五轮炮击的时间里,作为王牌师的第2构装化步兵师仅仅打出了两轮炮击,第二轮的准头还差得离谱

    然而仅仅是两轮炮击便已经给流浪者们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的是不会再有第三轮炮击了。道格·麦瑟的副官艾威尔少校对使用重武器的行为极力劝阻:

    “这并不是一次纯粹的军事行动,不要用你那纯粹的军事思维思考问题!”

    在艾威尔的努力下,。这条建议最终被道格·麦瑟勉强接受,榴弹被换成了炼金术制成的cui泪弹。

    流浪者们此时早已被吓破了胆,大多数人开始向北方撤退,少数人则慌乱的寻找走失的亲人,有一些人始终没有找到自己的亲人,而有一些人则很快找到了……亲人的遗骸。

    目睹了自己行为造成的惨状,士兵们已经拒绝继续开火,甚至和宪兵队开始对立,一只宪兵小队的队长被一位愤怒的步兵连连长开枪打伤,整个宪兵小队都被解除了武装,艾威尔少校忧心忡忡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队伍已经到了哗变的边缘。道格准将也并非草包,他立刻明白情况不对劲,下令部队停止追击——反正流浪者营地已经被摧毁。

    此刻的流浪者营地已经一片狼藉,大量的简易帐篷已经被榴弹炮的炮击所摧毁,简易的灶台和上面的锅都被仓皇北逃的流浪者们抛弃,辛辛苦苦搜集的野菜野果等食物也散落一地。一同被丢弃的还有大量简易的行囊,里面装着小刀,绳索等野外求生常用的工具。可以预见,再丢失了这些物资之后,本就处境不妙的流浪者们将会更加艰难,很多人估计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第二构装化步兵师的士兵们目视着流浪汉大军仓皇北去,没有丝毫胜利者的喜悦。营地中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无的啜泣声还在诉说着刚才这里发生的惨剧。

    在高空中的萨缪尔,托夫特和满船的劳工看得比地上的士兵更清楚。那些已经逃走的流浪者们衣衫褴褛,步履阑珊,远在高空的萨缪尔等人看不到他们的神情,不知道他们此刻是恐惧或是愤怒,是失望还是绝望亦或是兼而有之。他只知道,卡伦塔,卡林人的希望之都,就此对他们关上了大门。从此往后,卡林虽大,却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船队渐渐驶离这骗旷野,旷野当中的人声已经微不可闻,只有深秋的凉风吹过营地边上的小树林,带起漫天的落叶。这些纷纷落落的树叶伴随着营地里的硝烟,被强风裹挟着吹往北方,无人知晓最终叶落何方,人归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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