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雍忙扯住她,蹙眉问:“大半夜的,你要去哪儿?”

    “有急事儿,很快回来…”赵宸忍着焦躁,用力想甩开他。

    见她手腕挣得发红,孟雍轻叹着把她箍进怀里,“怎么了?是不是还没醒神?你刚才…看着好像有些不对。”

    先前那一幕,分明像极了习武之人练功出了岔子,可这人又根本不会武——

    寒凉漫来,冷下湿透的衣衫,赵宸放松绷紧的身体,躁动的内力也渐渐平复,本能地抱住他。

    “丢了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她茫然念着。

    孟雍微微一僵,无奈地把她拎回床上,给她穿上鞋,又扯过氅衣把她裹好,才抱起来向外走。

    “听着,不管你怎么打算。”他边走边说,面无表情,“你已经把我拖下水了,想自个儿痛快了就跑…至少这辈子你是别想了。”

    不理赵宸怔怔的傻模样,他大步走出府,带她翻身上马,问:“去哪儿?”

    “仙、仙居县——”

    ………

    天色大亮,仙居县隔离区外。

    孟雍一手勒马收僵,一手拎着赵宸下了马。

    “你先在这儿等我。”赵宸低道,一瘸一拐走进疫区,直奔玄清暂住的小屋。

    没等走近,门前守着的人迎过来,“见过亲王殿下。”

    少年十五、六岁,穿着粗劣布衣,长相普通稚嫩,唯有一双眼睛流光溢彩,极为精致。

    赵宸回想片刻,认出少年是玄清的同伴之一,上次护送关祁昊时,她曾见过。

    “玄清是不是跑了?”她收回视线问。

    少年微笑一礼,“道长两个时辰前已经离开,给您留了话儿,说是谢过您让他倾家荡产换回一条命,青山不改,有缘再会…”

    那张药方在赵宸思来想去后,还是决定高价卖给玄清,看来对方也凑齐了药。

    赵宸默了默,轻道:“他跑得倒是时候。”

    “万事万物自有定数,道长不过是察觉将有祸事寻上门罢了。”少年明白她在怀疑有人通风报信,轻笑解释。

    “祸事?那他估计感觉对了!”赵宸转身就走。

    少年叫住她,劝道:“有些决定还请殿下三思而行,旧事尘封,想起也无益,也许还可能伤人伤己,实在是祸非福。”

    赵宸顿住,眸光一瞬比一瞬凛冽。

    原本她还并不算确定,可玄清这么一跑,加上少年的话,都无异于不打自招。

    见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远,少年收笑轻叹,拢在袖中的手无声掐算,好半晌,懊恼地摇头,“世间痴人,自寻烦恼——”

    赵宸根本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她丢了东西,这才是她此刻能确定的。

    尽管她还是记不起来梦到了什么…

    找到孟雍时,他正让扶拯诊着脉,远远看到她,顿时停住在问什么的嘴。

    “俞仲景在哪儿?”赵宸走过来。

    扶拯道:“天刚亮就进山寻药去了,您要找他估计得等十天半个月。”

    赵宸忽然有些想笑,却笑不出,好一会儿,转而问:“诊脉的结果怎么样?”

    “他的情况还不算糟糕,倒是您。”扶拯这才看向她,“梦魇久缠,扰及气血,加上性情难制…这些症状可不像俞太医当初说的——”

    “还是省省吧!你不是连我的脉都探不出?”赵宸淡淡打断。

    “…”扶拯僵着脸,这一直都是让他耿耿于怀的事,活人脉象怎会探不出?

    见她明摆拒绝让扶拯诊看,孟雍想了想,道:“看着给开些安神的方子吧!”

    赵宸没理会这些,问:“极阳之物有消息了吗?”

    “这几处在近十年里,都传闻出现过。”扶拯自医书中取出几张纸。

    赵宸接过翻看几眼,刚想说尽快让人去找,视线却顿在其中一张——

    “已经派人去找了?”她轻问。

    扶拯摇头道:“极阳之物多珍贵难寻,要是露了消息,必会引来其他人争抢,再者这些要么不是善地,要么传闻不确切,还是先暗中查探为好。”

    “那这个就咱俩去一趟吧!”赵宸抽出那张,放在孟雍面前。

    纸上漠北二字极为清晰——

    孟雍怔了怔,脱口拒绝,“不行,你老实在江南待着,这些不用你操心。”

    “该奏回京的都奏了,陛下也不让我再插手案子,这儿已经没我的事儿了。”赵宸顿了顿,“正好我本来也想回一趟雍凉,一起吧!”

    那些丢了的东西,现在这一切的开始,都在那儿——

    ………

    “天不亮他们便启程了,孟雍带了不少人,接近不了他们,但看着,应该真是要去雍凉…”有着精致眼睛的少年絮絮道。

    玄清倒在床上,额上搭着湿棉巾,青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在和谁生气。

    “师父,该劝的徒儿都劝她了,强求也不美,还是算了吧!”少年一脸老成。

    玄清顿时像被踩了尾巴,扯嗓子骂,“老子怎么吩咐你的?能劝还用得着你!你不听吩咐还敢回来?当老子收拾不了你了?”

    “制怒、制怒…”少年轻轻一笑,又劝,“不说徒儿根本打不过她,能打过,您也不该这么强行拦着,万事自有定数——”

    玄清猛地扯下棉巾丢过去,啐道:“少跟老子扯这些鬼话,滚去收拾东西!”

    少年微笑摇头,道:“您想亲自去雍凉?还是躺着想想吧!”

    “你!”玄清忽然察觉,想要起身,浑身力气却倏然褪去,“好你个小兔崽子!你不给她下药,居然给老子下!”

    少年随口“恩”了一声,走过去点了玄清的哑穴。

    “师父,不是当徒弟的指责您,命由天定,像您这场死劫,像她非要回雍凉,都是自个儿的命。”少年坐在床边,眸色清淡。

    “您当年便做错了,昔日因、今日果,您不自省就算了,竟还想一错再错。”少年幽幽一叹,“心生痴念,冥顽不灵,没想您也逃不过。”

    他起身向外走,“这点小玩应儿能帮您静养几天,您好好歇着,也好好想想。”

    还没出门,他又顿住,“徒儿算过,他们此行茫茫难测,却祸福相依…放心,徒儿已经收拾好东西,会代您去一趟雍凉,去…拨乱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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