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荣发嘿嘿直笑,“妹子,哥手头太紧,眼瞅着马上就过年了,家里空荡荡的,凳子瘸腿桌子缺角,房门从中间劈开成两半,风一刮,哐当哐当直响。”

    丁一的脸蛋冻得红彤彤的,哈一口气,白色的雾在嘴边环绕。眼神淡定的瞟着丁荣发,继续啊,让我听听你过得到底有多悲惨。

    “妹子,哥过得苦啊。”丁荣发可劲的卖惨,余光悄悄瞥着丁一,“你是不晓得,这天刮风下雪的,哥都没地呆,四处漏风。头两天裹着被子坐在床上,今儿连床都坐不成了。”

    “床腿也瘸了?”丁一不由自主的接上话。

    “不是。”丁荣发摇摇头,“床破了。”

    “床破了?怎么破的?”

    “被子太薄太小,包不住我这么大个大老爷们,可是太冷啊,我用脚压住被子边,动作幅度大了一点,一不小心,床破了个洞,我从床上掉下去了。

    “……这叫一不小心?”我都怀疑你故意的。

    “妹子,你说还有比我更惨更倒霉的人吗?”

    “那你这是连地方睡都没有了?”

    “只能靠着床沿睡,也不敢有大动作,否则跐溜一下就掉地上了。”

    丁荣发抬起手臂,给丁一显示上面的两条红痕,“看见没,昨天摔得?”

    “这么说,你还非做买卖不可了。否则无处安神呐。”

    “嗯嗯嗯。”

    丁荣发连连点头,头上的帽子没系好带子,带子顺着落下去,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一摆一摆。

    “妹子,你别担心,我已经打听了,这天忒冷,保安大队都窝单位里,不随意出来。”

    丁一目眺远方,白雪皑皑的大地一望无际,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个个忙着往家赶。也是,零下的温度,有谁愿意在路边喝西北风。

    自从被石诚拉到黑市现场观摩后,虽然没说“金盆洗手”,但是倒真安静了一阵子。中途丁荣发几次要重振生意,皆被她毫不留情的压下去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赚再多的钱没命享受,那钱留着指不定便宜哪个乌龟王八蛋。

    钱的确是个好东西,但前提是有命花。

    可如今,倒卖的风头渐渐过去,黑市换了个地方,又重新营业了。

    她是不是也可以重新开张?

    见丁一面无表情,丁荣发再接再厉的宽慰道,“妹子,石诚同志还有半个月才过来呢。”趁着这段时间,咱们赶紧捞一把。

    石诚每个月月初准时去石老太太那儿,给丁一制定了一套完整的学习计划,什么时候学,什么时候复习,什么时候模拟“对战”,学什么样的御敌术,都有安排。

    总之,尽心着了。

    当然,他也没忘记盯着丁一,万万不可去做违法乱纪的事,回回耳提面命,听得她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有人在旁虎视眈眈,丁一越发的不好动作。

    相比之下,丁荣发急得抓耳挠腮,想和石诚套近乎,可近乎还没套上,让说上一句话,石诚的警告就到了,让他不要干啥都拉着丁一。

    好吧,丁荣发到了最边上的话,随风飘散了。

    他该说什么?

    他要怎么说?

    在心底狂喊,石诚啊石诚,我可是你大舅子,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能过河拆桥呢。早知道,当时就不在妹子面前帮你说好话了。

    只是,心里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丁荣发拍着胸脯子表示,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同志,妹子也是好同志,大家都是好同志。

    不管怎么说,石诚的警告还是起到了作用,丁荣发按兵不动几个月,老老实实的上下班,两只眼睛跟雷达似的,平日里四处扫,寻找一切可疑人士。

    当然,他一个都没发现。

    而厂长知道丁荣发的“大后台”后,当机立断把人调到办公室,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差当财神爷供起来。

    开始,他还心慌慌,冒牌的毕竟不是正宗的,万一哪天事情被捅穿了,他担心吃不了兜着走,工作丢了不要紧,最害怕厂长说他诈骗,把人再送到牢房里。

    跟丁一表达自己的战战兢兢和满腹忧虑,丁一却看得很开,拍拍肩膀宽慰他,是厂长自以为的他有关系,又不是他丁荣发明摆地说的。

    说来说去,厂长能那么容易相信,责任出在他自己身上,立身不正,妄图通过走后门高升搭领导。要真是个拿实力说话的,管你是天王老子,我做我的事,你当你的官,我一没犯法,二没犯事,怕你个球。

    至于那个不知名的电话,都说不知名了,鬼知道是谁恶作剧。

    厂长又没有证据,上哪儿把田胜利揪出来,人家可是大记者,笔杆子随意动动,就能让厂长生活在人民的口水之中。

    再者说,只要表现的好,哪有那么容易被揭穿。

    丁荣发也晓得,丁一无奈之下才找田胜利假扮领导,还是为了救他。如果没有她,也许他正在北方坐牢,或着更严重的,已经跟爸妈团聚了。

    硬着头皮调到办公室,可他却死活推辞副主任的头衔。

    开玩笑,还想以后去北方多带点货,多捞一笔,要是当上副主任了,还怎么跟着出差。要不是瞧在办公室环境好,夏天有风扇,冬天有门窗挡野风的份上,他才不乐意搬。

    于是乎,办公室多了一条独特的风景线。

    丁荣发白天不是趴在桌子上睡大觉,就是两腿伸长瘫在椅子上睡大觉,大家都在忙,各忙各的,有的忙着打毛衣,有的忙着看书,就他一天到晚的睡不醒。

    时间长了,丁荣发胆子渐渐变大,不再整天担心这担心吗,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

    没人敢给他脸色,没人胆敢指使他,他想干啥就干啥,真别说,这种日子过得舒心爽心。

    渐渐的心思又活泛开来,眼瞅着年关逼近,大雪准时报道,可他不是在家里窝着,就是在工厂里的办公室坐着,仿佛看到小钱钱向他挥手再见。

    这下,再也坐不住了,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找丁一。

    丁一停顿片刻,“雪什么时候停?”

    “啊?”

    “化雪的时候车不好走。”

    “妹子,你同意啦?”丁荣发高兴的直搓手,“等赚了钱,给阿兰买套衣服。”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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