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简陋的像土包的坟头恐怕就是张子强家这一分支先人的坟冢,多数连个墓碑都没有,唯独张木根例外,但墓碑也颇为粗糙,碑面刷着黑漆,刻着红字,但歪歪斜斜的,感觉很没章法。

    周围的蒿草似乎刚被清理过,尤其让李天畤吃惊的是碑前的砖头台上摆着三只青花小碗,里面盛放的贡品虽然没了,但中间的半碗小米里还插着三柱烧到根部的香。

    难道是梁氏母女刚刚来过么?但怎会没有听村里人提及过?

    李天畴拿起香头凑在鼻尖闻了闻,微醺,带着刺鼻的烟气,看来是刚刚熄灭没多久。

    梁氏带女儿来祭拜丈夫,怎会过村而不入呢?回想起刚才村中的乡民中并无人对张子强家有什么成见和怨言,逻辑上有些说不通。

    又或是另外的亲朋故友来拜祭,但会是谁呢?可惜迟了一步,未看到真人,李天畴倒也不是太焦躁,若有所思一番,下了山出村,直奔通往县城的公路。

    洪古县城不算小,近十万人口,想要探访梁氏母女可谓大海捞针,但是现在户籍管理都联网了,如果能有公安的朋友帮忙,那一定事半功倍,省却许多麻烦。

    李天畴立刻想到了刘强和肖亚东,这两位故人已经许久没有联系,不知近况如何?几年来自己经历太多,变化太快,倒真是疏忽了这一点。

    事到临头,也只能厚着脸皮试一试。再三权衡,刘强的背景过于复杂,与武放、许文都有交往,没理由的请他帮忙去查别人户籍,恐怕会引起对方的敏感。

    只有老肖了,李天畴凭借记忆拨了肖亚东的老号码,没想到很快接通了。

    话筒那头的肖亚东十分意外,但情绪却不高,似乎十分疲惫,对于很久未联系的故人,语气上也是平平淡淡,所以二人并没有怎么寒暄闲聊。

    待听明白李天畴所述及的事情后,肖亚东倒也没有推诿,“我在晋西省厅有个战友,我把他的联系方式发给你,你自己找他,毕竟隔着太远,而且这种事要打擦边球,只能碰碰运气了。”

    道谢之后,李天畴挂了电话,总感觉老肖怪怪的,似乎不只是情绪不好,似乎对他这个故人也有所成见,无法言表,但能感觉得到。

    不一会儿,肖亚东发来了战友的联系方式,李天畴想也没想的就拨了过去,对方很客气,也愿意帮忙,料想老肖已经打过招呼。

    于是李天畴的手机上又多了一条短信,却是洪古县公安局一个专管户籍的一位贺姓警官的联系方式。

    李天畴打过电话后,就脱了道袍,还原俗家打扮,坐了小型公共巴士去县公安局。

    贺警官的办事效率很高,李天畴才在会客室坐了一会,他便拿着一张纸进来,是刚打印出来的全县所有叫张子翠的信息统计,只能看,不能带走。

    信息很简单,只有姓名,性别和年龄三栏,至于照片、住址、联系电话等等关键东西统统没有。李天畴也理解,对方能做到这一步也很不容易,其实也帮了大忙。

    全县叫张子翠的不多,全部加起来也就5个人,其中有3个都不符合年龄段,被首先排除。

    剩下两个,一个年纪37岁,另一个43岁,都有可能。

    “能不能把这两人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李天畴只能试试看,但对方很为难的摇摇头。

    “或者家庭住址?”对方依然摇头。

    “要不这样,给我看看她们的照片,不拍照,不复印,就是看一眼,这样总行吧?”

    “稍等。”贺警官想了想,终于让步。

    黑白照片下的两名妇人都没有张子强那样的脸模子,无法匹配出相似度,这让李天畴有些失望,在感谢过贺姓警官后离开了县公安局。

    两名妇人的相片已经印在李天畴脑海中,但是满大街的逛悠还是比大海捞针强不了多少,所以只待了两天,李天畴便决定不再浪费时间,打算去张子强生前所在的部队碰碰运气,尽管那个地方不比寻常市井,但却是最后的线索了。

    但在半路上,李天畴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没说两句便立刻惊出一身冷汗,对方居然是教官,没有任何废话的张口就问,“你有多久没跟家里联系了?”

    “上周才打过电话。”李天畴莫名其妙,一开始对教官还有些埋怨,“你这小两年都不出现,以为把我忘了。”

    “废话少说。”教官很不淡定,“最近你有没有接到过任何陌生人的电话?”

    “出什么事儿了?”李天畴马上意识到不好。

    “你家里人已经失踪四天了,我刚得到的消息。”

    “什么?!”李天畴的脑袋一下懵了,他知道自己远在PL县城的家看似普通,实际是受到地方关注和严密保护的。家人失踪,自己不知道,反而先从教官那边得来消息,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先别着急,兴许是个小误会。”话筒那头的教官先给自己稳定了下情绪,“我们的人已经在暗中调查,你要做的就是不停的尝试联系他们。”

    “到底什么情况?”李天畴大吼一声。

    “是这样,你先别激动,听我详细说。”教官叹了口气,这家伙都修道了,还这么大脾气?不过也难怪,人之常情。

    前天,文化馆的同志向派出所反映,李天畴父亲已经有两天没来上班,事先没有请假,也没打招呼,因为担心出什么事儿,所以就打电话给李父,但怎么也打不通,感到很反常。

    派出所的人一听说李学文家事情,自然十分重视,立刻派人到现场,发现李天畴父母家的大门紧锁,怀疑是走亲戚去了,所以又去了李天畴的妹妹家,但同样大门紧锁,门上贴了个纸条,似乎是留给其母的,说是带小孩去医院。

    于是又赶到了县医院,但经过调查,发现李天畴的妹妹妹夫均未来过医院。

    派出所的人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儿,所以一方面暗中展开寻找和秘密调查,另一方面通过县局渠道通报了当地国安。

    结果整整一天下来,没有任何线索,李天畴一家人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等到当地国安将消息辗转报到教官这里,又过了一整天。

    征得教官同意,当地警方打开了李天畴父母家的大门,院子里收拾的有条不紊,房间里同样干净整洁,仿佛被刻意打扫过一般,一尘不染,但就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意识到不能再等,所以教官才打了电话给李天畴。

    不知何时挂掉的教官的电话,李天畴的头脑一片混乱,他需要马上找个地方静一静,然后回家,他可以不相信教官讲的话,但必须承认现实。

    这个老东西,如此晦气,要么不联系,一联系便出大状况。李天畴一边抱怨咒骂,一边强行冷却周身已经沸腾起来的血液。

    因为一旦癫狂,他很难自控。李天畴不曾忘记滇南之行数次压制不住的毁灭冲动,眼下虽然修生养性了两年,悟出了些许玄妙的东西,但并不等于隐藏在心底的魔性被根除了。

    次日傍晚,李天畴回到家中,望着家中重新上锁的大门,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既然事情已经发生,着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细想之下,以父亲的性格不可能无缘无故不上班,况且那是他最喜欢的工作,小妹一家并未去过医院也是被调查清楚的,虽然还不能确定字条的真伪,但全家同一时间失踪,绑架的可能性极大,但是谁有这样的手笔能做的如此天衣无缝呢?

    既然是绑架,对方必然有所求,那么现在杳无音信并不代表最糟糕的结果,所以路上他已数次拨电话给父亲,还有妹妹,虽然均是无法接通,但把自己的联系方式释放出去,相信对方能够轻易甄别。

    奇怪的对方实施绑架后,长达四天没有动静,这很耐人寻味,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案犯一般在确认自己安全后会通过各种隐蔽的渠道来联系受害人亲属,宣告自己的目的,求财也好,仇恨也罢,莫不如此,但这一回十分反常。

    很有可能是对方尚不确定自己是否安全,只能等待。但另一种状况就让李天畴格外担心了,那就是远距离转移,这么一大家人,既要防人耳目,又不能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自然是耗时耗力。

    进得院中,家里陈设如故,且整洁异常,正如教官电话里所说的看不出丝毫的慌乱与匆忙。李天畴仔细查看了所有的屋子后,刚在院中坐定,便察觉外面有人。

    来人有五六个之多,而且有男有女。虽距离尚远,但个个步伐矫健,颇有一些练家子的功底,寻声觅迹应该是直奔小院而来。

    不多时,来人在门外停步,伸手叩门,行事稳重礼貌且光明磊落,李天畴判断是同行,想来教官此时应该也坐不住了,于是开门相迎。

    门外一共五人,除了一名女子,其余四位均是清一色的壮小伙,申英杰!李天畴大吃一惊,教官莫非犯糊涂了,怎的吧‘巡游者’都给调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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