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邮,原吕用之府邸。

    朱璃正在和杨再兴、严可求、陈珙商议着下一步计划,突然一名黑衣人出现在了府中,来人身手十分利落,进入府中不带一丝风声。

    可是,他刚刚进入府中,就被朱璃、杨再兴察觉了,不等朱璃吩咐,杨再兴就立即提起长刀冲了出去,等朱璃带着严可求、陈珙走出大殿时,杨再兴和那黑衣人早已战作一团。

    来人一身皆黑,面罩鬼面,练就的也不是战场厮杀的本领,辗转腾挪之间,出手招式,十分诡异。

    来人手中一把制式唐刀,被他耍弄得宛如匹练、泼水难进,即便是以杨再兴的身手,此时都未曾占上半点便宜,现在双方正斗得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看到熟悉的鬼面,朱璃虽然不知来人是谁,却放下心来,骤然开口道:“停手,自己人。”

    二人闻言,相互看了一眼,倏地停下动作,黑衣人见到朱璃,连忙摘下面具,拱手一礼,惊喜道:“将军,你真的没事啊,太好了,属下荆铭,拜见将军。”

    看到那人,朱璃同样十分惊疑:“荆铭,你怎么混成鬼武士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义亭城中,被朱璃救济过的荆铭,那位割肉饲母的至孝大汉。

    一见朱璃问起,荆铭憨笑不已,不好意思道:“周将军一早就试探过属下的武艺后,他说战场发挥不了属下的才能,一回到朔州,他就将属下推荐给了郭先生,所以属下,就成了鬼武士中的一员。”

    “原来如此。”朱璃恍然,刚刚看到荆铭出手,他就知道周德威这么做的原因了。

    说了自己的事情后,荆铭又开口道:“郭先生担心将军,接到岳鹏举将军带过去的信件后,就派遣属下等人,前来策应将军。”

    “唔,这么说,来的不是你一人?”朱璃好奇道。

    荆铭见询,不敢怠慢,连忙道:“是的,将军,我们一共三路人马。一路南下西川,先生听闻将军有可能西进,便先遣一路人马,潜入川蜀,以为接应;一路大张旗鼓赶到徐、扬之地,活跃于沿海地带,试图迷惑敌人,为将军打掩护。”

    “属下这一路,隐踪匿迹,潜入扬州,设法找到将军,并且要誓死守卫在将军身边,还好属下幸运,在这里得遇将军。”荆铭神情十分振奋,坦然交代了来此的始末。

    朱璃一听,就明白了郭奇佐的意图,心中感慨不已,看着荆铭道:“你们这一路,一共来了多少人,你能联系到他们吗?”

    “回禀将军,整整一队人马,加上属下一共五十三人,属下是队正,还有两名副队,以及五火鬼武士,将军若有吩咐,他们便可立即出动。”荆铭望着朱璃,十分自信地道。

    在荆铭的眼中,朱璃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良主,渭桥血战他虽然没有参加,但是每每听到战友提起,都是热血澎湃、激愤不已。

    也正是因为渭桥血战,朱璃拼死断后的表现,使得如今的朔州军,凝聚力无比强大。

    鬼武士虽是暗卫,一接到郭奇佐欲要挑选精锐、南下前来策应朱璃的消息,更是人人争先恐后,荆铭也是经过数次比斗,侥幸战胜了数十位鬼武士队正,才夺得了这个差事的。

    严可求看着荆铭,望着这位眸清神明、一脸方正的大汉,面对朱璃由衷而发的崇敬之态,不自觉地,就有种激怀不已的感触。

    将军如何对待麾下,麾下就会迸发出怎样的忠诚,除了杨再兴、陈珙意外,这还是严可求第一次见到朱璃的麾下将士,荆铭那种随时随地,都准备慷慨赴死的神态,让他惊叹莫名。

    甘效死命、奋勇争先,这是他在扬州军身上,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也让他对自己的选择,更加充满了信心。

    “将军,如今我们也算有了人手,计划中的一些事情也可以做做了。”出神地望了荆铭一会儿,严可求灵机一动,立刻小声地向朱璃进言道。

    朱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暂时没有理会他,对着荆铭道:“来了就好,只是你们来的不巧,现在形势有点恶劣,让兄弟们藏好了,安全最重要。”

    “诺”荆铭闻言,眼波流转,似有莫名的感激在里面,立刻毫不犹豫地应诺道。

    “再兴,你陪着荆铭在府中逛逛,跟他介绍一下现在的形势,让他尽快了解情况。”朱璃转而看向杨再兴,严肃地嘱咐道。

    “诺,使君放心,属下一定会好好招待荆铭兄弟的。”杨再兴没想到,来了这么一个能打的,自然非常开心,连忙地保证道。

    看着杨再兴那意犹未尽的神情,朱璃哪里还能不知道,对方心底打着什么小算盘,不过,身为武将,相互较量,更能促进提升,他也不愿去管。

    转过身,朱璃这才看向严可求,轻声道:“什么事情现在可以做了,莫非先生,想要在扬州的动荡之中,分一杯羹不成?”

    “将军英明,就是要分一杯羹,又有何不可,不然,平白便宜了那帮武夫。”严可求坦然道。

    朱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当先走进客厅。

    严可求紧紧地跟在后面,来到大厅,二人相继坐定后,严可求拱手道:“上次属下建议将军逼迫毕师铎造反,一旦造反成功,扬州难免易主,可是这些武人并非扬州良主,高骈数年搜刮的财富,若是落入他们手中,才是暴殄天物。”

    朱璃闻言,点点头,疑惑道:“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将军,毕师铎造反,若是事成,以他们的秉性,必然不会再还政予高骈。”

    “而且,这帮武夫,又不是治理地方的良才,若是任由他们肆意妄为,难保会让扬州百姓,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严可求满腹忧虑,毕竟他也算半个扬州人,若是可以,谁不想帮助家乡一把呢,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自然不愿放过,继续道:“放眼整个扬州,唯有两人可保扬州安定。”

    “唔,先生说的是哪两个人?”

    “其一就是梁缵,梁缵替高骈东征西讨、战功赫赫,无论是在扬州百姓的心中,还是在军方的威望,都足堪大任。”

    “而且,梁缵并非一介武夫,麾下更有韩中等贤吏辅佐,是治理地方和节制扬州的最佳人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人乃西戎蛮人,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将中原百姓放在心上。”严可求眉头微皱,认真地解释道。

    朱璃听了,神情沉凝,似乎也在沉思。

    “第二人,就是杨行密,杨行密是个良才,从其将庐州治理得井井有条,就可看出此人才能不凡,可此人乃军中新贵,让其节制扬州,百姓还好说,可在军中,不服的人必然不少,若是因为不服而发生暴乱,扬州依然免不了遭受兵灾。”

    朱璃闻言,眉头同样皱了起来,脱口道:“既然两人各有优劣,那你待如何?”

    严可求闻言,肃然道:“就看这次变故中,他们二人如何表现了。”

    “先说梁缵,若是毕师铎兵围江都,梁缵驰援高骈,说明此人忠诚有余,大义不明,不可用;若是其人驰援毕师铎,逼杀吕用之,就说明此人大义当先,可用,让他节制扬州未尝不可。”严可求侃侃而谈,掷地有声。

    朱璃闻言,骤然想到历史上的梁缵,好像这家伙从始至终都没动弹过,于是好奇道:“若是梁缵从始至终,都不闻不问呢?”

    朱璃的问题,让严可求一愣,随即放声大笑道:“哈哈,将军,他自己都放任不管了,那我们还能对他抱什么希望呢,自然也就不必再考虑他了。”

    朱璃点点头,继续问道:“若是梁缵不行,你打算帮助杨行密上位吗?”

    “将军英明,不过杨行密若想上位,恐怕不易。”严可求有点担忧地道。

    “你怕他镇不住地方上的那些镇将?”

    严可求点点头,无奈道:“杨行密,枭雄之姿,但毕竟根基太浅,民望不足,军威不显,何以服众?”

    “那你想如何?”

    这个问题,严可求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思了少顷,慎重道:“保险起见,可能还要劳烦将军走上一遭。”

    “若能解决扬州问题,朱某不介意走上一遭,你只管直言便是。”朱璃当即承诺道。

    严可求见朱璃应允,连忙道:“将军可助毕师铎拿下江都,介时看看各方反应,若是梁缵驰援毕师铎,逼杀吕用之,我们自然就不用再管后续了,直接支持梁缵上位就行;若是不然,将军不妨趁机杀掉几个威胁最大的人,比如秦彦、董瑾、高澞之流。”

    “这些都是不稳定的因素?”

    “正是。”

    “那先生为什么如此笃定秦彦一定会远征江都呢,他在宣州逍遥自在,何必来淌这趟浑水?”朱璃不解。

    严可求闻言,悠然道:“将军,宣州现在还有油水可捞吗?那里早已被秦彦搜刮得差不多了,如果他还想继续逍遥,就必然会选择其他劫掠目标,此其一;其二,江都城高兵多,以毕师铎区区一、两万人马,肯定不易攻取,属下料定毕师铎,只怕早已暗中联系了秦彦,请为后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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