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您会没事的。”陈乃夫没有立马答应,转而安慰她,“您好好养身体,会好起来的,您还要看着木寒烟出嫁呢。”

    “乃夫,我知道……你只把她当妹妹看。”木姥姥说着话,眼眶有些湿润,“这感情呐......是可以培养的。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忍心......看着姥姥……死不瞑目吗?”

    木姥姥声音悲戚,干涉的眼角流出眼泪。陈乃夫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着木寒烟,木寒烟的视线却始终停留在木姥姥的脸上,眼泪流了满脸。

    “姥姥,您少说话,多休息。会好起来的。”木寒烟握着木姥姥那苍老的手,感觉到掌心的温度越来越弱,她用力抓着木姥姥的手,拼了命的想要握紧那些从木姥姥体内流失的独属于生命的气息。

    “烟儿,姥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木姥姥有气无力的看着木寒烟,眸光温柔宠溺。她说着双手用力的把木寒烟和陈乃夫的手握紧,偏头看着陈乃夫道:“乃夫,你要好好对她,不然,我会......死不......瞑目的。”

    陈乃夫眼感受到手里握着的温暖越来越凉,周身被一股冰凉的气息萦绕。木姥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那眼神里包含着殷切的渴望和希冀。

    “姥姥,我答应您,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陈乃夫妥协,他实在无法拒绝一个垂死的老人的临终遗言。如果他让木姥姥含恨而终,那么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木姥姥满意的点头,慢慢的闭上眼睛,声音缥缈无力回荡在病房里:“我累了……想要好好的……歇会儿。”

    陈意自然知道陈乃夫的心思,让他如此违心答应了木姥姥的临终嘱托,心里肯定不好受。她走到陈乃夫的背后,双手搭上陈乃夫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似乎在说:“委屈你了。”

    陈乃夫抬头看着陈意,苦涩的扯了一下唇角,没有说话。

    祁君早已在许韩怀里哭的泣不成声,姜妍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木姥姥,她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消瘦的身子在洁白的被子下依旧那么明显。

    他们都似乎感受到了生命是如何消逝的,就随着时间,一分一秒,一点一滴,那令人无法触摸的生命的气息,飘散在病房的上空同那些看不见的分子融合,一阵风过,什么都不剩下了。

    “姥姥。”半小时后,木寒烟声嘶力竭的悲痛的叫喊声响彻整间病房。姜妍别过眼去早已泪流满面,祁君在许韩话怀里一点都不敢动,只能任由自己的眼泪将他穿在里面的T恤衫浸湿。

    陈意偏头看着窗外,张了张口眼泪滑落进嘴里,有些咸,有些苦。她嘴唇轻颤,搭着陈乃夫的肩膀用了力才抑制住想要嚎啕大哭的悲痛。

    “姥姥,你走了我,留我一个人怎么办啊?”木寒烟扑在木姥姥的身上悲痛欲绝的哭喊,陈乃夫握着木姥姥的手也是红了眼眶,吸了一口气。

    那个在他小时候每天站在巷子口,等着他和木寒烟放学回家的女人,音容笑貌都还在他的脑海里,这人怎么能说没就没有了呢?

    “乃夫,你妈妈今天很忙,你去姥姥家吃饭好不好?”木姥姥总是会在陈意忙得回不了家的时候后,等在巷子口,然后抱着木寒烟牵着他走回家。

    “乃夫,你长大了娶寒烟好不好?”木姥姥以前总是喜欢问他这句话,每一次他都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木姥姥浅笑的脸不答话。

    “姥姥。我不要嫁人,也不要别人,我只要您。”木寒烟依旧还在悲痛的呼喊,声音里满是绝望和忧伤,“我就您一个亲人,您为什么也要抛弃我啊?”

    林席和林鸢尾刚到病房就听见木寒烟悲痛的哭喊,林鸢尾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她看着地面眼泪直往下掉,声音里透着难以抑制的难受,问:“林席,木姥姥,死了吗?”

    林席伸手搭上林鸢尾的肩膀用力按了按,“不是你的错,别太内疚。”

    “可是,只有你信我啊。”林鸢尾嘲讽的笑了笑,声音很轻,可是林席听出来她声音里的疲惫和绝望,“林席,送我去酒店休息吧。我好累啊。”

    “好。”林席喉结一动,轻声应好,牵着林鸢尾的手转身离开。

    木姥姥葬礼那天,和木寒烟关系亲近的人都到了。因为木姥姥就只有木寒烟一个亲人,在陈意的帮助下只是简单的操办了一下,原本需要守灵七天的改为了三天。

    陈乃夫把这件事情中所有的蹊跷都和木寒烟说了,木寒烟还是怪林鸢尾。她始终认为如果不是林鸢尾木姥姥就不会出车祸,也就不会死,自然也不会留下她孤苦无依的一个人。

    林鸢尾在葬礼第一天晚上到了木寒烟的家。她刚进院门,跪在灵堂前的木寒烟便冲林鸢尾下了逐客令:“你来干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许韩和林席、祁君和姜妍此时去陈乃夫家里休息去了,他们打算守下半夜,自然也不知道林鸢尾会过来。

    陈乃夫看着站在院中的林鸢尾,她的头发上布满了细小的雨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开始下起了蒙蒙细雨,听见木寒烟的话她便停在了院子里再也没挪动一步。

    陈意看了一眼垂眸烧纸的木寒烟,冲林鸢尾叹道:“小姑娘,回去吧,小心淋湿了。”

    木寒烟余光瞥见林鸢尾抬脚,猛的站起身来指着林鸢尾怒道:“我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你走!”说着她眼泪便流了出来,悲痛席卷她的胸腔,“林鸢尾,是你害死了我姥姥,你还有什么脸来见她!”

    “我没有。木姥姥不是我害死的。”林鸢尾声音很柔,却透着坚定。见木寒烟一脸的悲痛,眼眸中满是恨意,她继续道:“我给木姥姥磕三个头就走。”

    虽然木姥姥的死亡和林鸢尾没有直接关系,按照旁人理解也是她间接害死的,不管是出于良心还是道德她都应该担责,磕头是应该的。

    木寒烟看见林鸢尾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纸钱冲她砸过去,黄色的圆形纸片直接砸在林鸢尾的额头,随即飞散着纷纷落下,刚才还淅淅沥沥的小雨此刻已经连成了线,在灵堂前的屋檐下形成了一道水帘幕。

    “我说了,这里不欢迎你,你这个杀人凶手,没资格磕头!”

    林鸢尾看着木寒烟愤怒的脸和通红的眼,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木姥姥不是我害死的。我给她磕头,只是为了让自己问心无愧。她是长辈,我是晚辈,她不幸离世,理应我给她磕头。”

    “既然你那么想磕头赎罪,那你站在那里,磕十八个!别踏进灵堂半步,你没资格!”

    陈乃夫蹙眉看着木寒烟,陈意也觉得木寒烟有些强人所难,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嘭’的一声,林鸢尾直愣愣的跪在了青石砖上。

    瓢泼的大雨不停的打在林鸢尾的身上,她一个接一个的磕头,真如木寒烟说的要磕十八个。陈乃夫看见林鸢尾磕到第九个的时候,额头已经开始冒血,走到一旁拿了伞想要出去,木寒烟伸手拦住了他。

    “你别忘了你答应了我姥姥什么,就算她今天磕死在这里,她也是一个外人。”

    木寒烟这话说的直白,他答应了木姥姥要好好照顾她,好好对她,自然不能让她委屈。如果他给林鸢尾送了伞,在木寒烟眼里他就是偏帮了外人,更何况木姥姥尸骨未寒,他不能在此时言而无信。

    就算他知道木寒烟是无理取闹,他也没理由把伞递出去。因为,比起灵堂里的人,林鸢尾确实算是一个外人。

    林鸢尾磕完第十八个头的时候并没有立马起身,额头的红肿和猩红她也全然不顾。娇俏苍白的脸上被雨水夹杂着血水淌过,眼眸里全是坚定和问心无愧的坦然。

    木姥姥的隐瞒,木寒烟的刁难,陈乃夫的冷眼旁观,自己心里的憋屈和无奈都不足以让她就此善罢甘休。她此刻突然坚定的想,她不愿意吃了这个闷亏。

    “木姥姥。我给您磕了这十八个头,倘若您泉下有知,让我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鸢尾说完这句话,接着又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看着灵堂内木姥姥的遗像眉眼坚定,声音轻柔道:“林家人百年来光明磊落,身形影正,从不寡廉鲜耻,文过饰非。”

    她接着磕了第二个头,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道:“我林鸢尾在您灵堂前发誓,我二十年来从未害过任何人。您苦心隐瞒真相,让我将来受尽旁人指责,我不服!”

    第三个头磕完,林鸢尾站起身来,目光依旧停留在木姥姥的黑白照片上面,“倘若真相有大白的一天,我依旧来给您磕三个头。不过,您后辈迟到来的悔意和道歉,我林鸢尾概不接受。”

    灵堂中的三个人看着林鸢尾干脆利落的转身,陈意被林鸢尾身上散发的冷气场震慑住了,陈乃夫却是拧眉看着林鸢尾,她是如何信誓旦旦的说,木姥姥的死和她无关呢?

    “林鸢尾。”木寒烟叫住林鸢尾,看着她停下并没有转身,“你凭什么污蔑我姥姥隐瞒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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